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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屋里婆娘休了!”
孟雅春的担忧不是多余,当天孟积珍从集上回来就将他叫到跟前,突兀地冒出这么一句。
孟雅春冷不丁吓一跳:“为啥?就因为她爹是田吾正?”
“非也,爹要干一件大事,这女人你不能要了,留在家里添堵!”
孟雅春不肯:“爹不是说等我金榜题名时再休她?”
“还提什么金榜题名,你的功名连带着名字都让给宜春了!快去写休书吧!”提起这件事,孟积珍心里就恨意绵绵。
孟雅春不吭声,表情很倔强。孟积珍冷哼一声:“就晓得你不肯写,不打紧,老子替你写好了!”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片,往儿子面前一甩。
只见纸上歪歪扭扭横七竖八排布着一行字,孟雅春尖起眼睛费力地认,原来是“你与我滚蛋------夫孟雅春”。孟雅春捏着这纸“休书”,哭笑不得。
“咋样?字儿都对吧?言简意赅一针见血,再傻的人一看都明明白白,是不是?”孟积珍说话间带着几分得意。
孟雅春勉强点头。
“拿去,打发她滚!”孟积珍恨恨地道。
孟雅春点头:“好,我打发她走,等她回娘家一哭,县太爷抹不开这个面子,把咱家仅剩的这一个功名也一并拿了,嘿……”
孟积珍顿时表情僵硬。
打这以后。孟积珍越发殷勤的关注时局,隔三差五遣人去县城探邸报,奈何驿路不通,邸报比人的腿脚行的还迟,孟积珍便日日差人往黄河渡口去,找南来北往的商旅打探消息。然后摊开地图,一看就是半天。
“这闯将怎么越打越怯啊?”孟积珍皱着眉毛,伸出一根胖胖的手指放在地图上,“前一阵子离咱就一指宽,现在都两指宽了。他想回家抱窝?”
孟雅春哭笑不得:“人家是米脂人!开封拿不下,回南去建巢,他要是盯着龙椅,迟早要过河的……爹,听您这口气,盼他来呀?”
孟积珍手揉搓着短髭,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你说,这贼若是来了,咱这县里最先倒霉的。会是哪个?”
“县太爷!”孟雅春不假思索。
“对头!可如今看着势头,贼人又往南去了。唉!”
孟雅春这才明白父亲的肚肠,果然是一团乌黑啊!难道他不怕把自家也搭进去?
“爹光盯着李闯做什么呢?他是回南建巢去了,可还有东边西边呢,上回那一股流寇不就是打西边窜过来的么?”
孟积珍摇头:“不顶用,被田狗三下两下赶回去了。”
“此一时彼一时也!上回那帮流寇,八成是被孙都督打散了四下里逃窜,咱们西边邻着的华阴县以邻为壑,把这股祸水赶到咱们县里来了,咱县太爷也不是吃素的。顺道又赶了回去,还顺手奉送本县流民一大串,那华阴县岂肯干休?再说了,这孙大都督怕朝廷怪罪,最近一直都在动作,流寇流寇,就在于这个“流”字,大兵一至。看势头不好,还不撒丫子就跑,等着吧,很快,陕西布政司的流寇祸水就流到咱们这块来了。“听儿子有理有据的一番分析,孟积珍眼睛一亮,神情又兴奋又紧张。
看父亲诡异的模样。孟雅春心里一紧:“爹,您究竟想干啥?“孟积珍一掌拍在地图上。豪气干云地道:“反他娘!“孟雅春这一惊非同可小,投贼一说原是自己提出来的。当时就那么一说,并没有十分当真。说一句“反他娘“,嘴皮一合一张,云淡风轻,十分容易;真要付诸行动,却是大费周章,惊心动魄,千难万险。
“爹,您可想清楚了?这可是杀头灭门的买卖!万一押错了宝,这后果,可不合算呀!“虽然自己看好李闯,觉得他至少有八成胜算拿下龙椅,可真要投了贼,剩下的那二成不确定还是足以令他胆寒。
孟雅春紧张,孟积珍却是气定神闲:“你爹我什么买卖都做,就是不做蚀本的买卖!你看爹做的买卖哪一桩蚀了本钱?“孟雅春摇头:“到目今为止,是没有,可这宗买卖也太大了些,您真敢做?这本钱可是咱一家老小的脑袋啊!“孟积珍还是气定神闲:“我说了要投贼么?““说了半天,那您到底想干啥?“孟积珍得意起来:“不用咱家的人头做本钱,爹想干的是------没本的买卖!“后宅的文魁院,如今已改名换姓,叫做铜雀台。
自从昨日将孟雅春这个名字连着功名打包让与哥哥宜春之后,孟雅春就感到一阵难以言表的轻松,只觉得身上每个毛孔都张开了,浑身通畅无比。压在身上十几年的重负一旦卸下,原来竟是如此畅快,整个人几乎都要飘起来,相较之下,心里小小的一点遗憾实在算不得什么。
那一日自己接过粥儿手里的食盘敲开了门,哥哥本来是不愿意的,架不住自己反复苦劝,言自己志不在此,科举功名如锁链加身云云,最后双方都动了情肠,这才勉强应了。哥哥苦求功名,自己本性不羁,这下,算是各得其所了。
孟雅春兴致一起,立即就叫人搬梯磨墨,大刷子一扫,文魁院,刺了自己眼睛多少年的那三个字,瞬间消失的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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