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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一梅抱着安然回敬老院,一个大个子老头坐在大门边上的石头上,听着唱戏机,听的是常香玉的《泪洒相思地》,这是一部爱情悲剧,正听到“临终恨”那一段,王玲娟被张青云背信弃义,另娶新妇并残忍地将小玲舌头割掉……常香玉用“切齿音”唱出了“一场恶梦今朝醒,满腔热望化烟云”,由低到高层层递进地将“云”字翻高了八度。
“当初她甜言蜜语将我骗,我还当两心相映情比日月长,我为他楼台一别肠望断”的唱段,字字哀怨,声声凄绝。
“我为她几次三番欲悬梁”三起三落,高低起伏的处理,再次将尾音翻高了八度,细致而有层次地抒发了一腔悲情,传递着浓重的悲剧意韵,让人倍尝悲剧之美……
方一梅停住了脚步,她很奇怪一个孤老头子喜欢听豫剧倒也正常,但是老人们不是更喜欢听热闹欢快、喜庆诙谐的剧目么?人老了不是不爱听这种悲情剧么?
有故事!方一梅是个好奇心重的人,她放下安然,花子摇着尾巴迎了出来,安然便追着花子进了大门。
方一梅轻轻走向老人,微笑着说:“叔,刚才听的是《泪洒相思地》吧?算是闺门旦,我也听过呢!”
大个子老头姓葛,人称大老葛,个子高大结实,人也老实能干,只是脸上常常挂着一丝淡淡的忧伤。
他抬头冲着方一梅笑笑,问道:“你也喜欢豫剧?”
方一梅点点头,说:“嗯嗯,我喜欢戏剧。”
她忽然看见老人眼角似乎有泪滴,他背过身去悄悄用手背抹了抹,低了头一声长叹。
“叔,怎么了?”方一梅有些不安起来,她递给他一张手帕纸。
这时院里传来几声伙房妇人的高声大喊:“开饭了!开饭了……”
早上出院去赶集或拾破烂的老人们,好象都掐算好了一样,这时三三俩俩地正陆续往院里赶。
大老葛也站起来,懒懒地伸了伸腰往院子里去了。
“妈妈,开饭了!”安然在大门里欢叫着,左手里也拿着他的不锈钢双层防烫小碗,右手拿着小勺,学着老人们的样子,敲打着他的小碗,要去大伙里打饭。
一梅哭笑不得,赶紧三两步赶上去拦住儿子,轻声说:“安然,妈妈中午给你包饺子,好不好?”
安然特别喜欢吃饺子,又看见张学友端了一大碗面条走过来,撇撇小嘴说:“我不要吃面条,面条不好吃。”
“哟,这是谁家的毛蛋(豫南土话小男孩)恁漂亮,象画上的娃娃呢!”一个老妇人走过来搭话。
老妇人夫家娃李,院里都叫她老李婆,丈夫老李头瞎了几年了,只有个女儿嫁在邻市,老俩口便进了敬老院。
一梅便叫安然喊奶奶,老李婆乐得合不拢嘴,摸着安然的头非要去买糖果。
“快去盛饭吧,”一梅说,“面条做好好大一会儿了,别叫冷了结成团不好吃。”
这时一个小个子老头嘟嘟囔囔地走过来,含混不清地抱怨着:“……成天都弄这破面条吃,不兴改个式样么……”
“混子!”老李婆向着伙房瞄了瞄,小声对老头说,“人家做啥咱吃啥,快别嘟囔了,叫她听到耳朵里,又是一场了不得的吵架!”
混子咕噜噜转动着眼珠子,看上去是个头脑灵活的人,他也望了伙房一眼,假装不屑地小声嘀咕道:“俺会怕她?”却又闭了嘴,默默地敲着他的大碗向伙房走去。
大老葛也端了一大碗面条,迎着娱乐室门口的张学友喊道:“老张,今儿集上老叶家娶媳妇的好日子,你撵好了没有?”
张学友自顾吸溜着面条,头也不抬地答道:“这四邻八寨的红白喜事,能瞒得过俺么?”
黑老包不屑地说:“这院里就你能,成天四处弄钱,一大把年纪了,你想弄啥呢?”
张学友抬头狠狠瞪了黑老包一眼,一副“要你管”的表情包。
他走到大老葛身边,低声问道:“恁那妹子咋样了?你去瞧过没有?”
大老葛正吃着面条呢,一听这话,顿时耷拉着脑袋,停下了筷子,顺着墙跟蹲了下去,把饭碗往地上一扔,头轻轻摇了摇。
张学友愣了愣,也靠着墙角面朝大老葛蹲下,放了碗筷,用眼迅速往四周扫了一遍,压低嗓子说:“俺今儿集上撵好,得了两包烟”,他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大老葛,“另外还得了二十元红包,加上前天卖破烂的钱,你先拿去用着吧。”说完,张学友扯开外衣,把贴身几个里兜的钱都掏出来,一把都塞到大老葛手上。
“兄弟……”大老葛紧紧攥着手里还有张学友身体余温的钱,泪水溢出了眼眶。
“老葛,快收好,人活着不就图个有情有义吗?”
大老葛把钱放进兜里,抹了把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张学友端起地上的碗,刚又扒拉了几口面条,忽然瞅见伙房的老冷远远地走出了伙房,回到了她住的西屋,伙房的门没有锁。他站起来,蹑手蹑脚地绕到南边,摸到伙房,冲进厨房拿了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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