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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姜凝的坟头上再次见到姜泠的。
四月初,春来多雨,是姜凝死后的第一个清明。按照我自己的习惯,讲故事的人死后的第一个清明,我是该去看看的,于是我带了香火与纸钱去了姜凝的坟上,在那里遇见了姜泠。
姜泠穿了件交领白衫,袖口及衣边绣了几朵素雅的白鹭花,肘间挂着件白色的薄披风,头发被随意扎了起来,看上去像一个翩翩佳公子。
可我知道她不是公子,她是姜凝的幺妹,平日里深居简出,时常混迹边疆,是大宣人人皆知的女王爷。
我在坟前上了香烧了纸,因为下着雨,纸倒是烧完了,香却一直点不着。
姜泠在一旁看了许久,随后道:“先生也信这个?活着的时候受尽了苦,死后不过一抔黄土,有什么用呢……”
我笑笑:“我不信,不过求个心安罢了,”随后问姜泠,“王爷冷吗?要去避避雨吗?”
姜泠扭头看着我:“先生肯收留一个没有故事的人?”
我摇头:“王爷怎会没有故事?谢院使可来过我这里许多回了。”
姜泠“哦”了一声,随后道:“他都同你说了什么?”
我提起手中的篮子转身往回走:“无非情爱罢了。”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我知道,这个叫姜泠的王爷一定爱极了那个动不动就掉眼泪的谢院使谢以安。
一
谢以安从前喜欢找乔严喝酒,乔严喝醉的时候喜欢说实话,谢以安喝醉了便喜欢哭,为此我和乔严笑了他很多回。
乔严死的那日,谢以安困在宫里出不来,后来能出来的时候,趴在乔严坟前醉了一场也哭了一场。
也亏得谢以安带了许多药,才使乔严不至于每日腹痛不止。只是那时候,连谢以安也没能查出来乔严到底得了什么病。
而乔严却清楚地知道,这个叫谢以安的御医,只要那个女王爷在一天,他就能活一天。
谢以安从前是御医院院使的幺子,因着母亲是台上戏子,性格软弱,故而也将他养成了胆小怕事的性子。
大约是三年前,谢老院使因着一味药开错使得贵妃肚中的胎儿滑落,因而获了罪。
贵妃家中权势显贵,本着生个皇子兴许未来还能有所作为,却不想被老院使一个不小心统统葬送。所以,贵妃族人一个个不肯饶恕,又使了下作手法陷害,以至于最后老院使百口莫辩,最终被判斩立决,而家中众人男者流放为奴,女子送去做娼,一个大家族,至此人散家亡。
那时候谢以安已经被送出了城,厚重的手枷磨破了手腕,脚上起了满脚的血泡,身上被抽得满是鞭痕。本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夫,如此一来谢以安已是去了半条命,暗想着自己怕要交代在这漫漫长路上了。
姜泠是穿着铠甲骑着战马拎着红缨枪来追上他们的,就那样横在队伍前面,弄得领队的一惊,随后赶忙跪下行礼问好。
姜泠伸着长枪指着谢以安说:“这人我要了。”随后几步走到他跟前,将他拎上马圈在怀里,看着挡在面前的领队说:“出了问题,我自会跟父王请罪,你不用怕。”随后,便扬起鞭子离开了。
谢以安在姜泠怀中颠着倒来倒去的身子,偶尔会碰到她的下巴。谢以安费力睁开眼睛说:“你能不能……让他们……对我家人……好一点?”
他声音极小,可姜泠还是听见了,她顿了顿调转了马头。
领队看着姜泠去而复返,生怕惹什么乱子,赶忙停下来听吩咐。姜泠扔了锭金子给他,“待这些人好点。”
领队赶忙将金子递回来道:“朝中有人吩咐了的,将军你何必为难属下。”
姜泠笑了笑,“这队伍是往西北去的吧?如今西北谁做主,你可知道?”
谢以安窝在马上昏昏欲睡,他极力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眼。他也不知道想看谁,但是最终还是就那样晕了过去。
谢以安醒来的时候,似乎是傍晚,他透过屋里的窗口只能瞧见屋外飘着的几缕淡淡的云霞。他闭上眼想,他怎么还活着呢。
姜泠进来的时候,谢以安眼角的那滴泪刚刚溢出来。姜泠拿帕子将那滴眼泪擦去道:“为什么不跟我说?”
谢以安顿了很久才说:“阿泠,我这般的性子,你会不会很累?”
二
姜泠跟着我进了屋,将那件披风放在椅子上,整个人窝进了椅子里。
我给她倒了杯热茶道:“好茶都被喝完了,只剩下谢院使带出来的庐山云雾,王爷且将就着吧。”
姜泠端起茶杯闻了闻道:“平日里我要都要不来,他倒是挺喜欢你这里。”
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边疆风月想必极美的吧?王爷怕是看得多了,心思也细腻了,不该吃的醋便也吃了。”
姜泠端茶的手一顿,随后突然笑了起来,她有两颗小巧的虎牙,陷着两个深深的酒窝。
我问她:“你同谢院使在一起,累吗?”
姜泠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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