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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颜歌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幕，顿了顿，又很慢道：“过去在大陈为将，坊间曾传我为人低调，我想了想，大抵是因为我虽带兵略有方，却并未大肆向皇室邀功，赢了个贤将的名声。”
傅长泽不语，耐心地听她讲下去。
平心而论，她极少向旁人谈及自己之事，即便是他与她相识共事多年，也不曾不例外，如今她开了这个头，想必是有什么事了。
颜歌又接着道：“但说实话，我虽不接受功名利禄，看似两袖清风，内心却是相当傲气，曾有一段时间，当朝与我年龄相仿的年轻将士，我一概不放在眼里。”
傅长泽原本不说话，听到此处，忽而很轻地笑了，笑声又低又淡。
自然看得出来，那时与她共事，她对待手下将士虽不多言，气势却相当不怒而威，战事上果断固执，明晃晃地昭示着本人的傲气。
明明他的笑声极淡，却能透过长久的距离，震动着她的鼓膜，颜歌被他笑得抿了抿唇，语气有些恼怒：“很好笑吗？”
傅长泽还是笑：“没有，你接着说。”
颜歌被他一打岔，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稳了稳心神才又道：“过去我傲气，自然有我傲气的资本，可是来到这个世界，我似乎也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还有傲气的资本，可是……今天我才发现，我似乎想得真简单。”
傅长泽察觉说她的语气低了下去，似乎有些少见的低落。他收回笑，很淡道：“颜歌，这不像你。”
颜歌走到一株树下，停了下来，国大历经百年，树亦茂盛，在初夏的微风中摇曳，沙沙的树影将她笼罩，一同吞并了她的影子。
“确实不像我。”颜歌闭了闭眼，“今日我在礼堂的舞台上排练一出戏剧，同我一起出演的还有两人，其中一个演男主角，演得极好，我站在旁边，看着他们自如对戏，可我大脑却忽然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做什么动作，狼狈得不成样子。”
听到这里，傅长泽才忽然明白过来。
傲气也罢，资本也罢，都源于颜歌对自己的自信，在战场上，她杀伐决断，战无不胜，当然有足够的自傲。
可到了这里，她失去了一技之长，需要学习新的知识，锻炼新的能力，之前演技这个问题或许还没来得及出现，但在舞台剧上，她的短板明显暴露出来。
越高傲的人，大概越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
傅长泽极淡地叹了口气，无奈却又温柔：“所以……你是觉得自己很失败吗？”
颜歌一顿，没有回答他：“刚才提到的那个人叫周雅然，性格看上去很像小三弟，平时温吞又闷，可他在戏剧方面极有天赋，他在国大的戏剧社呆了七年，可直到现在，即便有天赋，依旧默默无闻。”
傅长泽微微皱眉，这个周雅然……想必就是触动到她的人了。
颜歌又道：“就在方才，与他一同吃饭，我忽然生出一个念想，极有天赋的人路都这么难走，那我呢……我又会有怎样的一条路？”
她的声音很淡，像是喃喃自语。
可就是这样的语气，让傅长泽忽然就想越过千万的距离，站到她面前，触碰她，哪怕摸摸头也好，她太好强，强到似乎发生任何事都可以眉眸不动一丝，可当她流露出哪怕一点软弱，他便忍不住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