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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亲者痛，仇者快
况且，丧子之痛，我忍不了，也瞒不住。
所以我说，“念念，死了。”
死了……
这两个字说出来，还是敲击了我的神经，我的头嗡嗡作响，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而等我缓过来去看我妈，她睁大了双眼，眼珠子快要凸出来，五官忽然变得有些畸形，嘴里吐出一口鲜红的血！
“妈！”那一瞬间，我又耳鸣了！
无数的白大褂忙碌的在我身边来回穿梭，我妈被安排在爸旁边的病床-上，最终确诊，肺癌。
已经不是晚期，用医生的话说，现在就可以准备后事了。
我回了医生一句，“这话说起来真简单。”
医生大概觉得我说话刻薄，给了我一记不识好歹的眼神，离开。
晚上，我坐在床沿，将我妈架在肩膀上，抱着，“我一夜之间瘦了而已，你一夜之间，身上就多了这么多管子。”我缓慢的说。
妈就浑身抽搐着，口里不停的吐出鲜红的血柱子。
她浑身的器官都已经坏了，只剩一口气残留着，硬挺着。
我任由泪水默默的滑落，声音里却没有一点的哽咽，“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我想起她这些天来的憔悴，多少次我来的时候，她只是呆呆的坐在爸的床沿，她除了难过，还因为身体正经受着病痛的折磨，她早就浑身疼痛了，只是强忍着，偷偷地吃止痛药，然后忍着。
她又是一口鲜血吐在我肩上，那热度，烫到了我。
然后我就看到也有血液从她的鼻孔里流出来。
“妈……”
我压着嗓子，想喊，又不敢大声。
她抖着手，强忍着抽搐，摸上我的脸颊。
“没……没……”她拼尽了全力想跟我说话。
我比从前二十多年的任何时候都认真的听着，可她却说不出来了。
她不甘心，一口一口的吐着血，都不肯咽气。
“怎……”
“……么……么……”
“办……”
她的手，垂落在我胸口。
手背砸在我胸前的那一刹那，我自己的心脏，好像也停止了跳动。
一旁冰冷的机器，传来滴滴的声响。
在睡觉的爸爸听到声响被吵醒，他从床-上起来，走到我身边，迷茫的看着躺在我怀里死去了的母亲。
“他怎么了？睡着了吗？为什么不躺在床-上睡呀？”过了好一会儿，耳后传来爸爸的声音。
我哽着喉，悲痛欲绝！
妈……
我听到了。
你是想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我也想知道，没有你，我要怎么办……
念念没了，你也走了……
留下我和爸，要怎么办？
我凄厉的哭着，抱着妈，也抱着爸。
爸今天出奇的安静，一点也没有闹，就由着我抱着。
我忽然有一丝庆幸，他已经糊涂了，人事不知了。
至少，他不用面对这世上最痛苦的事了。
可是我却避不过，所有的所有，都落在我的头上，逃不掉，躲不过。
我觉得麻木这个词挺好，大概意思就是说，你没有太大知觉了，没有感知和感觉，就任由事情发展，任由时间流水般逝去，任由自己说着话，做着事，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爸那边请了护工照料，我处理妈的后事。
她不能悄无声息的走，通知了平时都来往无几的亲戚长辈，最后来的人却也不多。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姥姥、姥爷，包括爷爷奶奶，上一辈的事也知之甚少。
倒是妈生前的朋友不少，都来吊唁。
又是冰冷的棺木。
我帮妈净面，整理衣冠，棺材盖上的那一刻，我依旧心潮涌动。
我知道，妈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
又是浑浑噩噩的几天忙完，我就回了家。
这一次，是真的回了家，回到了我和爸爸妈妈的家，那是我唯一的家。
我推开门，看着这个最熟悉最温暖，现在又最冷清的地方，我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拿起餐桌上的一个玻璃茶杯，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我蹲下，捡起其中一块玻璃片，狼狈的跌坐在地板上，将碎片放在了手腕上。
爸傻了，妈没了，孩子也死了。
我一无所有了。
生命究竟有多大的意义我不知道，但是对我，没意义了。
留在这世上的，不过苦楚罢了。
都说人死需要勇气，不过是这世上还有牵挂而已。
什么都没了，死便死了。
只是我在割下去的前一秒，一句话还是不期然的窜进了脑海：亲者痛，仇者快。
我歪着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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