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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我想来,火药火药,既是占了个‘药’字儿,这玩意儿就不可等闲视之了。”
好几盅烧白酒下肚,依旧面不改色的桑振元把着酒盅晃晃悠悠的,半晌,还是朝着董老三摇头:“就跟郎中开的药方子似的,但有差池,说不得就是要命的事儿,还是悠着点儿罢!”
说完正想拍一拍他的肩膀,一缕细细的焦香鲜香直往他鼻子里头钻,桑振元不觉地身子后仰,嗅了嗅鼻子,眼睛里都透出欢喜,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就等这一口了!”
说着话儿已是忙不迭起身,去接孟氏手里的碟子。
眼下虽过了鱼儿产籽的时令,却正值鱼肥季,不论麦穗儿、柳叶窜儿,还是鲫瓜儿,专挑差不多一指来长的,掐头去肚肠,酱油冰糖八角桂皮,重重的下料,先卤后炸,瞧着寒碜,似不上台面,却是不到跟前就能闻着香,连皮带骨越嚼越香,用来按酒再好不过。
只寻常人家,炊洗扫洒且忙不过来,更别提还得同男人家一样的维持生计,谁家主妇有这闲工夫费时费料的只为收拾一碟子按酒的小菜,饶是孟氏也是难得一回做给桑振元解解馋。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声“要命”,不觉地一紧眉头,脚步一顿,在心里连“呸”了三声。
这才刚着家,怎的说话儿的,清了清喉咙。
大步过来的桑振元不用抬头就晓得自己又犯了孟氏的忌讳了,嘿嘿地笑,也不分辨,一手接过绊住他五识的碟子摆在桌上,顺手拎起一条就往嘴里送。
“香!”
喷香酥脆,就是这个味儿!
再抿一口老酒,这滋味,绝了!
出门这么多天,旁的都还罢了,就惦着这一口了。
这可是实在话,可不是他怕了孟氏……
抹了抹嘴,起身捞了个酒盅斟满了塞到孟氏手里,又给自己斟了个满杯,端起酒盅单要敬她:“这些天,你受累了。”
董老三同孩子都还在呢,饶是孟氏一贯爽利,也被没脸没皮的桑振元闹了个大红脸,把着酒盅的那只手更僵在了那里。
桑振元才不管,只望着她笑,笑得孟氏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大口,却不好驳了他的面儿,咬了咬牙,先低手受了他的敬。
灵璧同桑硕齐齐笑了起来。
董老三酒量不如桑振元,这么几盅下肚,已经吃钝了,好一会儿才回转过来,没想到桑振元这把年纪,孩子都有叁了,还能闹这些,张了张嘴,不服不行啊!
又不觉地去看瞪圆了眼睛盯着人看的太湖,心里翻腾,透过太湖,一个身影影影绰绰浮上心头。
恍惚了片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泛起圈圈涟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面上还要带笑,起身单敬孟氏一杯:“劳嫂嫂为太湖丫头费心了。”
却是提都没提胡氏。
视线在长辈们跟前来回的灵璧机敏地觉察到周遭的空气都仿佛轻松了起来,余光去看太湖。
被董老三一句话说得冷静了下来的孟氏已经在催他们了:“吃好了就赶紧做功课去,今儿可是迟了。”
“是。”灵璧收回视线,赶忙应了一声,定心吃饭,之后捧着碗筷告罪下桌,洗手洗脸,领着头往书房做功课去。
桑家因着桑振元的手艺威望,再加上孟氏的持家有道,小日子过得也算是整个石塘村数一数二的富足了,家里头雇佣石匠最多的辰光,足有五六桌人吃饭。
否则也不能勒紧裤腰带供桑硕灵璧兄妹一道烧钱念书了。
阖家如今住着的五开间的大屋,就是前两年桑振元亲手择料盖成的,还特地辟了间书房出来,专给他们兄妹念书习字用,这两年来经过灵璧兄妹的摆弄,已经很有两分模样了。
烧蜡如烧钱,四十个铜板一根的牛油蜡烛一点就得两根,各自择了老位置在四方桌前坐下,灵璧将书本字帖一一从书匣子里理出来,又将一刀看着透亮的毛边纸推到桑硕手边:“哥,这个给你用。”
只看成色,桑硕就知道这刀纸必是昨儿灵璧望考蝉联状元,朱先生给的犒赏。
如何肯收:“我有呢,你留着自己用。”坚决推了回去。
这样成色的毛边纸,一刀下去就得四钱银子,比他们素日用的贵了好些,当然,写起字儿来也更托墨。
既是送出去了,灵璧又怎地的肯收回;“哥哥收着吧,我那还有好些,都用不完。”
确实用不完,不过这并不能掩盖念书花钱就如烧钱的真相。
自打念书起,不但孟氏肉疼,灵璧也没少在心里琢磨钱的事儿。
束脩甚的先不说,只说一年到头笔墨纸砚上的开销,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最遭孟氏念叨的,除了蜡烛,就是笔了,一支二十个铜板买来的毛笔,通常用不到一个月。
孟氏心疼的一度以为他们在啃笔,又以为他们买到了假笔,后来弄清缘由后更是每天盯着他们洗笔。
可无论怎的洗,笔腹顶端残留的墨及胶质是绝无可能完全洗净的,不消多久,还是会鼓出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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