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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爷和赵秋红约定给曹丽三天时间,看他能不能交上朋友。三天早就过去了,十天半个月也都已经过去,郑大爷天天找赵秋红都不见人,于是敲她隔壁邻居的门。那里住着一对刚到这湿雨江南不久的小夫妻,被他烦都烦死,不顾老幼尊卑,口出怨言:“说多少遍回娘家了,你年纪大,耳朵聋了。”
令郑大爷悲从中来的不只是小夫妻的无理,当郑大爷试图劝服众人就算赵秋红不在,他们也可以作证时,迎来一张又一张淡漠的脸更是主要原因。
那天我回家很晚,我已经不记得白天干什么去了。可能和刘伟健去粮仓抓麻雀,可能去同学家玩,也可能和母亲去了螺丝厂。因为无关紧要,所以记得不太清楚,主次分明是我记忆的精明之处。
我对那天的记忆,是在苍白无力的天空底下跨入大院的那一刻开始,有着昏暗的特质,租客家里灯光如星是亮点。我循着楼道而上,白天的时候我上楼的姿势更活跃,因为我总是两步一跨,飞跃而上。
过去晚上也可以,因为楼道里有灯,但那晚不行了,那盏散发昏黄光线的灯自一年前钨丝烧断后,无人更换,每当夜幕降临,别说是两步一跨,就算一阶阶走也要有摸索的心理准备。
刚到三楼就听到说话,三楼的租客既少,又没有爱大声说话的。那天意外听到嗓门挺大的说话声觉得奇怪,而且无论我如何细听,都是陌生的。更使我奇怪的是那声音是从曹丽屋里发出的。
从她家门口走过,我的目光很少望入她屋里。我怕和她的目光对视,我怕她盯着我问:“嗨,愿意和我做朋友吗?”我将不知怎么回答。老实说,这是我连做梦都怕的问题。
那天我止不住好奇,虽然没有放慢脚步,虽然也是一经而过,但我的目光从门里望进去,我望到的是和陈家父女住时同样的摆设,只是人不同。有个成语叫物是人非,说的就是我此刻所见。
曹丽坐在门口,低着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仅通过动作姿势,分明已感受她心情颓丧。桌边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条腿搭着另一条腿,另一条腿搭在凳子上,嘴里叼着烟,抽烟的姿势很痞。嘴里吐出的烟也不老实,没有耐心静静升起,反而在空中轻舞,舞姿比他抽烟的姿势还痞。盘旋着,和他头顶上长不过两寸的头发逗趣。
说话的就是这个男人,他之前说的话我听不清,只有这时听到一句:“我们是什么关系,不用眼睛,不用耳朵,靠感觉都能找得到。”
这话挺有意思的,不过更多的是令我不解。如果感觉能够替代眼睛和耳朵,那这种感觉的奇妙性是我无法想象的。
我回家没多久就吃饭了,是中午吃剩下的残羹冷饭。已进入三伏天气,我不排斥吃下冷掉的饭菜,我讨厌的是湿气,无孔不入的湿气使菜失去原来的滋味,饭馊掉般失去粘性。用味同嚼蜡形容那顿晚餐很贴切。然而再难吃的饭菜也逃不过我咀嚼和下咽的惯性,被我一一吞进肚里。
很快我就不关心饭菜的滋味了。我听到摔东西的声音,碗或是杯子,总之不是玻璃就是瓷器,在哪怕是屋里也格外潮湿的水泥地上摔得粉碎。很难确定这声音从哪个屋里发出,甚至听不出来自于哪一层。
也不知道怎么了,我的心思似乎离不开那地方,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就和那地方联系在一起,我不说你也知道,那地方指的是曹丽的出租屋。
父亲说:“曹丽家怎么了?”看来父亲和我一样,也有把意外的事情和曹丽联系在一起的潜意识。
母亲说:“不小心摔了什么东西而已吧。”
父亲又有新的想法:“是不是郑老头找上门,说不定吵起来了。”
我和父亲在许多方面相像是不容置疑的,因为我是父亲的儿子。母亲老说我们:“你们爷儿俩真是一个德行。”现在我们爷儿俩又都一个德行,是指我们都有着强烈的好奇心。
父亲端着碗出去,我跟着,只是我不像父亲走上阳台,而是倚着门,探出脑袋,我们的目光一前一后,一上一下,但终点相同,都在曹丽家门口。那个抽烟很痞的男人先走出曹丽出租屋,曹丽紧随其后。她想对那个男人说什么,看见我们父子,瞬间改变了主意。她扬着唇角,一看就是硬挤出来的微笑说:“朋友,以前的朋友。”
父亲抬头看着天空,装出出门就是为了看天空的假象。我倒是以点头的方式作为回应,但当时天昏地暗,我点头的方式她也许不易觉察。
那天晚上,父母不谈工作,不谈我的作业,更不谈嚼而无味的晚餐,他们谈的是摔碗声和走出曹丽出租屋的男人。
对于曹丽和那个男人的关系,他们分析了各种可能性,亲戚、朋友、老乡等等。随便哪一种都不会摔碗,因而被一一否决。最后他们一致认为最大的可能性是,曹丽托交朋友之名把那人请到家中,后来那人发现曹丽的本意不是出于友情,主要是为了应付和郑大爷之间的矛盾,他感觉上当受骗,怒气难止,摔碗就走了。
我叹服这对工人夫妻的编故事能力,听似合情合理无懈可击,但我心里清楚他们的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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