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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书和唱戏一样,要字正腔圆,说的时候不能光靠嗓子发声,还要运用上丹田之气。不然,比如说《过五关斩六将》那场故事。你如果一味干说,只怕还没过上两关嗓子就沙了,关二爷就没气力再厮杀。
别说在几十年前,就算是现在,茶馆中也没有什么扩音设备。如今的茶馆装修都清雅豪华,弄一对大音响过去,再摆上麦克风,他也不好看呀!
茶馆人多,有时候未免乱糟糟的,得让所有人都听到你说的话儿,字正腔圆是首要。
其次,语速要控制好,该快则快,该慢则慢,高低音要适时切换,不能打结。
练音是戏曲演员的基本功,陶桃当年也算是口齿伶俐,却也下了些功夫。小时候练习发音,她还在口中含过石子,差点没吞下肚子里去。
再然后就是背故事,你上了台,可没有人会塞给你一本书让你在忘记的时候慢慢翻。
不过,这其中还是有方法的。
侯世容说,开场白还是要背的,那个不能马虎,但接下来可以自由发挥,比如人物对话,可以加进去现代人的语言。不然,比如三国演义,都是白话,你背一段诸葛亮骂死王司徒,估计没几人能听懂。这样一来就能讨个巧,你只要记大概的故事情节就行。打个比方,你说《战宛城》时仅仅需要理出一个故事的脉络,曹丞相征讨张绣,谁跟谁打了一场,胜负如何。曹孟德接受张绣投降,夜中烦闷,问手下“城中有……那个那个啥吗?”然后,张绣怒发冲冠夜袭曹营,典韦战死……
说到这里,他咳一声:“陶老板这些故事你都唱过,这次只不过把唱改成说故事。”
陶桃面上露出微笑:“这么看来说书挺简单的。”
渣男兄摇头:“别觉得简单,故事就是那个故事,怎么在故事的框架内填进去细节,怎么抖包袱,怎么把人物事件说得有趣才是真本事。真正说得好的,甚至连故事都不用说完整,抓住一个点就能跟你扯一小时。又比如刚才说到的战宛城,曹孟德和问手下那句话,一个场景我能跟你唠一晚上信不信?”
陶桃色变:“你耍流氓。”
侯世容自知失言,擦着头上冷汗:“不好意思,对不住您,咱们继续练。”
……
自此,陶桃就开始练起了说评书。前头说过,西南省的评书分为雷棚和清棚两大类。
古代的茶馆是下里巴人的休闲场所,也没什么讲究,在河边搭个棚就行。说书先生去那里讲嘴讨生活,那就是进棚。比当街卖艺的撂地档次要高许多,至少不用风吹日晒雨淋。
清棚指的是文戏,专说才子佳人,世俗民情,陶桃以前唱的是大青衣,按道理应该说这个,上手也快,故事文字也不用专门去背。
不过,她唱了几十年青衣,有点审美疲劳,决定说雷棚。
雷棚就是打戏,帝王将相戏,《三国》《水浒》《小五义》《儿女英雄传》。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没错,这是《西游记》开场诗。
“那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猿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用的西南官话,这是陶桃在家中练习。
陶桃是北方人,普通话很标准。韩路和韩国庆是盆地土族,一口川普说得溜。
但奇怪的是,韩小妹虽然由两个大老爷们儿带大,普通话却说得好,还不带口音。
陶桃:“小韩,我这西南话说得还行吧?”
韩路:“不怎么样,很糟糕。”看妻子要发怒,他忙问:“你真打算靠说评书赚钱,你说的可不怎么好听啊,我看有点悬。”
陶桃:“你——放——屁。”
“好好一个大青衣怎么暴粗口,不雅。”
“那你说我讲的好听吗?”
“好听好听,很好听,真的好好听。”韩路不想跟她纠缠,妻子有抑郁症,天天闲着也不是办法。跟渣男兄在外面跑跑,也能调剂一下心情,对她病情有好处。
钱不钱不重要,关键是她不在家烦人。
她离家演出,我韩路还有爸爸和妹妹的春天不就来了吗?
韩路有点纳闷,记得母亲去世以后,他和陶桃达成和解,两人好得和蜜里调油一样,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都闲不够。不知道怎么的,现在只要她在家,屋里的大气压至少有两个以上,全家人都不快乐。
真是奇怪了。
陶桃是个有毅力的人,从此开始和家里人说西南官话,说方言,还从单位借来资料。没事就背本子,整日整夜看方言评书的影象资料。
没事的时候,还逮着全家人听她说上两段。
说完,满怀期望问怎么样?
韩国庆是老一辈人,说,很好呀,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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