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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恒把对面坐着的人看了个肆无忌惮。八月过半,久旱之后,清晨忽然下了一场急雨,那人从后殿过来,伞也不晓得打一把,就这么一路淋过来,坐到他对面的时候,身上各处都沾一层细水珠。他一进来,他就闻到一种味道,雨水打湿久旱土地的泥尘味,那种味道,苦而且香,总想凑上去,卷住他,贴定闻个够!
香。香得他得闭上眼去抵挡,省得香过了头,把苦味带出来。他不爱苦,想甜。
沈文昭默默然望着殿外簌簌秋雨,心里要说的不少,只不过找不出一句合适的话来起头。
人就在对面坐着,不可能不看,即便不像那位那样,总是看不够地看,一眼放过去,大致轮廓还是看分明了的——瘦了不少,眼却放着幽光,精神偏健旺,旺得带了病态,似乎是把身上的膏脂烧到尽头,有点儿油尽灯枯的衰败相。
“殿下,您可是服食了某种丹药?”
不然怎么会成了这副模样?
那两个新罗人你到底没打发走,还是留着给你派了不知什么用场,你是真不怕还是假不怕?人生在世,生年不满百,你还要这么折腾自己,不给自己好受,也不给别人好受,你累不累?!
“服了,那又如何?子虞特特找孤说话,要说的就是这个?”萧恒看他茶盏空了,给他续了一盏,有点悠闲,又有点高兴,也不知高兴什么,脸上就带了淡淡喜色,似乎是因为自己终于胜了他一城,又似乎是因为他看自己的目光带了为难。为难就好,说明他让他为难了,他再不能小瞧他。
“殿下,奴才斗胆问您一句,朝堂与江湖,您究竟要如何?”
这就对了,等你这句问等了两百来天,终于等到你吐口。
“孤的心思子虞最清楚,不须多说。”
简单,我要什么,你给什么就是了。除此之外,还要如何?
浊世当中,能去恋慕一个人,能为恋慕一个人而倾尽所有、拼光一切,也算是痴情种,只是人物不合适,储君当了痴情种,其余的东西置于何地?就连他恋慕的那个人,也一样不知该置于何地。
“您将奴才置于何地?”沈文昭捏着茶盏,手已微微发抖。
“心窝里,心尖上,生不离,死不别。”萧恒瘦凹进去的眼窝中,蓄着两道炽烈的光,说到掏心挖肺处,就迸出来,直射到对面坐着的人身上。
沈文昭仍旧默然不语,半晌,萧恒忽然看见他手上拖出一道血流,惊得他霍然起身,抢过他的手来细细检视——竟是生生捏碎了茶盏,叫碎瓷割出来的!
碎瓷从右手手掌斜切,有一块楔入中指指甲,指甲劈了,手掌皮开肉绽,萧恒心痛要死,死命掰开,:“子虞!你别这么……别这么伤自己!孤就是、孤就是在意,就是放不掉你……”
“放不掉……就要日了我?!您的在意,可也真是别出心裁!”
“……生死相许又不单只是欢好这一件事,更多的,还在日后的相依相扶……求一人偕老,就那么难?”
正当盛年,于情/事上自然要贪嘴一些,天天腻在一起都嫌不足,腻在一起,自然是有声亦有色的,声色俱全,生平乐事,多多来几次,才不算辜负了好年华,又有何不可?
“殿下,您的爱重奴才实在难消受……”
沈家家主是个言出行果的刚烈性子,从听到风声秘入帝京,到接圣旨领人回安阳,不用与任何人商量,回到安阳,紧锣密鼓地,开始议定沈文昭的亲事。像是急于脱手一枚烫手山芋,条件还过得去的,统统入了待选名单,一家家思量、推敲,最终定下同为安阳世家的赵家三女,一旦定下就即刻要派官媒上门说合,可到底没有说合成,一来沈文昭不肯,二来,接二连三地被太子请去闲磕牙的沈家老大给他们的爹去了一封急信,说了朝堂局势,说了太子连日作为,虽然那时候还没开窍,但信内的意思却恰好戳中沈家家主的心事,两因相合,这桩婚就这么悄没声息地放下了。
沈文昭之所以不肯,是因为他对太子,所知甚深,自己若是为了避他而勉强成就一桩婚,那势必要害了无数不相干的人,何苦?
“是难是易,卿都得受。”萧恒总是“子虞子虞”地叫他,从来不用“卿”这样君臣分明的字眼,这是他头一遭用他储君的身份压他,不服压到服,不肯也压到肯!
沈文昭气恨交加,狠命抽手,话不投机,看来这趟是白来了!
想走,哪那么容易,萧恒都说了,不论能不能,他都别想走脱!
两人无声无息地扭成一团,沈文昭手上的血糊到了太子身上,明黄色的外衫上一块块血手印,血色化入衣料当中,化成一片片触目惊心的黯红。
“子虞,我已服了新罗异人制的丹药,除非你愿跟我,不然我必定全身气血逆流、不得好死……我还没活够,所以得留你在身边陪一段……”萧恒苍凉一笑,猛然一针扎入沈文昭颈侧,针上淬了麻药,一针下去,沈文昭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他把他抱起来,又是捧花一般,捧进了寝殿。
沈文昭脑子是清楚的,从萧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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