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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渐渐越来越冷,定京城日日鹅毛大雪,一晚上不铲,雪能累过八尺大汉的脚踝骨。
冀北平地起风霜,这雪来得比定京城更猛一些。
因无诏不得进京,北疆军仍候在冀北大营,这已是北疆军滞留冀北大营的第二十五日,随军携带的粮饷早已在从北疆长途跋涉而来的途中消耗殆尽,近千名士兵在金吾卫冀北营中安营扎寨,出入如若至无人之境——换句话说,这群北疆来的兵油子吃金吾卫的干粮、喝金吾卫的烈酒、连他娘的北疆来的马都挤兑金吾卫的马,马厩里的原住民硬生生被饿得马脸都尖了。
金吾卫里的二世祖恨得磨后槽牙,一直安慰自个儿,他们家脾气不好、鞭子更硬的许参将不能吃这哑巴亏。
有句话有啥来着?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群兵油子真的太讨厌了!
吃金吾卫的粮,还要嘲笑金吾卫娘!
哼!
我们许参将可不是好惹的!
众二世祖跃跃欲试纷纷下注不好惹的许参将准备啥时候把这群北疆军赶出冀北大营,等来等去也没等到那一天,反而不约而同地在各个场景、各个时间看到他们心目中不好惹的许参将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穿白毛大氅的北疆军头子、现任北安侯白将军身后,那神情叫一个谄媚、那笑容叫一个灿烂、那形容叫一个亦步亦趋...
二世祖哭了,深夜伴着北疆军此起彼伏的打呼声,流泪无言。
北疆军无法入京,冀州大营承担了这群兵油子大部分的消耗,可谁也没法儿将这群五大三粗的壮汉困在大营里不是?‘’
故而时不时就有北疆军勾肩搭背地出现在冀州集市上,一无坑蒙拐骗、二无强取豪夺、三无欺行霸市,倒是想要什么就用钱买,客客气气对百姓,饶是如此,百姓们仍是怕得发抖——这群北边来的一个一个壮得跟头牛似的,有的披着狼皮袄子,有点捆着熊皮腰带,凑近闻,还能闻出浓烈腥臭的血腥味,谁不怕呀?
百姓们关门闭户,生意也不做了、散工也不打了,冀州知州也快哭了,又不敢单枪匹马去找冀北大营里纨绔名声显赫的镇国公许世子,索性咬碎一口银牙,连递五天折子,洋洋洒洒三千字尽是痛述北疆军恶行。
定京皇城,青云台中。
许是檀生给出的那串菩提子起了作用,也许是自己想通了,昭德帝昏睡了六七日后,风寒好了,精神头也起来了,噩梦也不做了,自然也暂时忘却“修哥儿”给他带来的恐惧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昭德帝闲来无事在青云台看折子了。
檀生上了阶梯,见海得才双手拢在袖中,耸立在殿外,正殿大门虚掩,檀生看了眼海得才,海得才瞥了眼殿内,作了个嘴型,‘信昌侯’。
檀生点点头,将门一把大大推开。
带着雪气儿的冷风一下子灌进殿中。
信昌侯止了话头,蹙眉抬头,见是檀生,语气不善道,“合真道长太过放肆,本侯在与皇上商讨国中大事!”
檀生看了眼信昌侯,目光落在昭德帝身上。
昭德帝连忙打圆场,“玉泉,无妨无妨!”裹了毛皮斗篷站起身来,招呼檀生坐下,又同信昌侯似是解释,似是交待,“合真道长是方外之人,不受红尘俗世的规矩约束,这两日正是朕身体渐渐恢复的关键时期,合真道长心里着慌也是常有的,玉泉不该太过苛刻了。”
昭德帝信谁,就全力维护谁;恨谁,就让他下九泉。
两辈子了,檀生这才知道信昌侯的字是,玉泉。
信昌侯嘴角一提,将打开的折子随意放在桌上,看向檀生,“昔日,龚国师一万个不好,也不会在皇上批阅奏折的时候擅自闯入。”信昌侯再一笑,话锋一转,“不过想来,合真道长也不是冒冒失失之辈,今日必是有急事大事吧?”
折子就放在桌子上。
檀生眼眸一垂,就看见折子上明晃晃三个大字“北疆军”,眼风再一扫,旁边摞了几本折子都是冀北送上来的。
昭德帝宣北疆军回京述职,并授取了鞑靼头子首级的北疆军副将为北安侯爵位,这是天大的殊荣了。可北疆军到了快一个月了,昭德帝未曾召见,就这么把这一大堆人甩在冀北,冀北突然涌入数量众多的兵士,岂能吃得消?
一旦冀北因北疆军而乱,就是把刀把子递到了信昌侯手里。
北疆是回不去了,京城无诏不准入。
若昭德帝把北疆军忘在冀北一年半载的,这支军队就废了,就成了流匪。到时候就该禁卫和巡城营备司出动剿灭了。
北疆军必须进京。
檀生抿了抿嘴,从袖中掏出一只龟壳,六枚生了锈的铜钱,将铜钱放入龟壳中上下摇动,再尽数倒出,四上两下,三东三西,是为寅爻上卦。
“北出三星,寅爻居其上,梅花易数,北上卦。”
檀生轻声沉吟。
似懂非懂。
昭德帝蹙眉伸头去看那铜钱子,问,“道长,此为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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