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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几乎不能更少的家具和苍白的水泥地面让这里显得很大、很冷、很荒凉。这个四月的夜晚,我因为在大伯父家的客厅里而感到寒气逼人。大伯母看到我一阵惊喜,然后就忙着把各种菜往饭桌上端。我看了看那些菜,感觉既有昨天的,也有上个月的,可能还有去年的。我不知道大伯父家的饮食习惯,但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端出这么多菜,看上去又这么诱人,实属难得。大伯父让我坐一下,他还要再炒两个蔬菜。我也不推辞,在房间里随便转转。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三个房间,一个是大伯父他们的,一个堆满了杂物,一个虚掩着门,我知道这是堂姐的,但还是问大伯母,“这是小璐的房间吧?”大伯母连声回答“是”,我在她的声音没散去之前顺手推开了堂姐的房门,里面收拾得很干净,一张小小的单人床会让人误以为堂姐还未嫁,一个硕大的笨重的等离子电视机占据了大片空间,几乎就是一堵墙了,这电视应该是她结婚时购买的,它的体积却不是性能非常适合结婚这种喜庆的事。看来,离婚后电视机留给她了。窗台下有一把古筝,我觉得挺意外,扭头问大伯母:“小璐学古筝啊?”大伯母说:“本来是想买给罗晓天学的,后来她自己学了。离婚后有段时间她特别想不开,听别人说弹琴能好一点儿,她就学了,学得还不错。”我心想,这哪跟哪,堂姐怎么在现实挫折面前反而抒情矫情起来。大伯父在炒菜的间隙里听到我们的话,怒吼一句:“学这个有屁用!”他又跳跃性地补充一句,“一个月才见一次罗晓天,还不给见,总是推三阻四,打打闹闹也没用”。我赶紧问他:“小璐晚上回来吗?”“六点下班,路远,七点左右到家,现在应该到镇上了。”
我想走进小璐的房间去看看,坐在床上休息一下,这在二十年前我们两小无猜时再平常不过,我和小璐还有其他兄弟姐妹们一起睡过好几个晚上,每次都是殴斗到实在累了才睡死过去,而打闹时完全不顾男女之别,身上不存在隐私部位。现在不同,怎么能走进一个离异妇女的卧室呢?我回到客厅坐下,客厅没有沙发电视那种格局,仅仅是大小不等的四把椅子面对着电视,中间是一个风格迥异的后现代茶几。我又抽烟,对大伯父喊着:“不要太费事了,随便吃点就可以。”大伯父喊道:“没事,小璐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一起吃。”他甚至哼起了小曲,不知道是想起了当年儿子学业有成、女儿含苞待放的幸福时光,还是为了中和一下刚才的愤怒。我觉得,他还是在为接下来的喝酒做盛大的铺垫,我偷偷乐了一下。
大伯父把两道菜端上桌子,把它们放在正中央,一道是小青菜炒青茄子,一道是山芋苗炒蚕豆,材料虽然常见,但如此搭配很少见,显得很私密,在一片惨淡的老年夫妇的日常生活里又充满了小资意味。两道菜被放在桌子中间,容光焕发,周围黑乎乎的七八道菜越发显得低调和谦卑,像单位里不得志不得势的老资格或后辈高手们。我对大伯父说:“这个小青菜炒青茄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大伯父咧嘴一笑说:“你大伯父做了四十年厨师,侄子到我的新家来喝酒,我要露几手。你没提前说,不然你第一次见到的菜更多。”我说:“喝了酒我晚上就不回去了,不能开车。”“那就住我这里。”大伯父斩钉截铁地说。我回头看看大伯母,她已经在默默地收拾那间被当作储藏室的房间了。那里有一张现成的床,床上原本堆满了生活杂物和各色食物,只要把它们挪开就可以。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表态,看着眼前的菜和被酒泡过多年的大伯父,我想喝酒了。
堂姐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了。看到我她吃惊不已,语无伦次地感叹了几句,接着还是感叹,再感叹。但我们都没有认真地看着对方,不敢,除了因为大家已是成年男女,更因为陌生。多年不见了,我之于她大概只是一个符号,她只能从其他人的谈论中知道关于我的简单描述,这类描述可以用在千百万人身上。我对她也陌生,对我而言,她最让我觉得陌生的是失败的婚姻和惨烈的离婚过程。比这些更麻烦的是她不能按时按点见到自己的儿子,以及一个离异妇女的婚嫁问题。她似乎只能嫁给外地来本地谋生的穷苦人、本地上了年纪或身有残疾的人,再或者是同样离异的人了,这是惯例。她有这些问题,我大概不能和她好好聊这些,这让我们很陌生。我还是喝酒吧!
大伯父准备用一次性纸杯,我赶紧制止,连声说“玻璃杯玻璃杯”,他不耐烦地说:“你们就是讲究,有什么关系。”我有点儿无奈,冲堂姐使眼色,她飞快地拿起杯子站起来,回来时换上了玻璃杯,冲我咧嘴笑笑。她笑起来的表情和大伯父高度相似,但是我不知道是因为辛酸往事还是茫然的现实让堂姐看上去非常动人,我再一次不敢看她。她突然说:“我也喝一点儿吧!”在大伯父一连串的嘟嘟囔囔声中她给自己倒了一点点。我又偷着笑了一下,大伯父显然是心疼酒,而不是心疼女儿,小璐喝点儿酒不需要谁心疼。我趁热赶紧吃了几口蔬菜,好吃,此外没有其他感觉。
我没有触景生情,记忆早就在提醒我,早十多年前,我读初中时,经常到镇上的大伯父家吃饭。当时的初中在镇子外围,我们则每天带米和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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