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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长而乌黑的头发,风像水流,从他的四周滑过。
颜修忽然问:“知不知道为何带你一个人来吃?”
陈弼勚摇着头,咀嚼一颗南乳花生。
“那……不说也罢,过来,和我一起坐。”
是个精致的宽凳子,两个人坐也宽敞,陈弼勚就端着杯子过来坐了;馆子里装潢得好,一边有瓦缸里栽种的矮树花草,还有垂珠纱帘。
鱼丸汤在粉青釉小碗里,清淡鲜香,颜修还未吃一口,就将碗捧着,一手拿着汤匙,舀出一口,对陈弼勚说:“张嘴。”
人挨得很近,陈弼勚脸上是一半疑惑,一半呆滞,他轻微地低头,视线却在颜修脸上。
一切像都滞缓下去,清汤流进牙间,陈弼勚疑虑后就低头吃了。
当吞咽没结束时,陈弼勚再将视线上移,又看着颜修的眼睛。陈弼勚有些紧张,想记起那些被忘却的事,他的手攥得很紧。
那么多真假难辨的碎片在眼前,陈弼勚心里更慌,他的心口处开始发痒,汗流下来,在颊边挂着。
“很好吃。”他说。
颜修放下碗和匙子,他抓起陈弼勚的一只手,说:“记不记得那次雪天?我从瑶台回去,你骑马带灯,来崇张门接我,咱们住在临蛟台,第二天,我回了桃慵馆,你去找我。”
“不知道。”陈弼勚很难受,他的手掐着衣裳胸前的布料,眉毛皱着,摇头。
“没关系,我今后会多说过去的事。”颜修话毕,仰头把盅里的酒饮尽了。
从西曛居出去,二人又在街上、河边走,赏景谈天,天黑后该去听戏,唱的词全是扶汕旧话,对陈弼勚来说是黏嘴拗口的。
俩人在后头坐着,躲了个无人注意的暗处,四处敞开着窗子,夜风凉飕飕,钻进人脖子里,灯未有几盏亮的,只有台上最亮。
有吹弹的各色乐器,声音挺大,可有舒服椅子能靠着,颜修不自觉地睡着了,他靠着陈弼勚,一手抓紧了他的手。
也不知睡了多久。
戏没有听几句,颜修醒的时候,看到陈弼勚正张嘴打着呵欠,于是问:“你是不是也想睡了?”
“也不是,主要是听不明白。”
颜修被逗得乐,他注视眼前的人,一瞬间,再开始疑虑自己是在梦里,泪从心底翻涌上来,像经过了酸涩的喉咙。
他再次闭上了眼睛,说:“真的见到了。”
两人从戏园出去,便要回家,陈弼勚这下子总拽着颜修的手,也不顾在路上人眼里亲密也奇怪。他还在街上给空青买了只鹿皮的拨浪鼓。
再歪着头问颜修:“你想要什么?”
“没有要的,”颜修轻声说,“花的都是我的钱。”
他还没走,陈弼勚就甩开手走了,又回头说:“等等我,一会儿就回来。”
是等了不长不短的时间,陈弼勚从那边回来,拿了两个黄铜的陀螺仪,自然没宫里做得精美,可看着质朴清雅。
他将杜英纹样的塞给颜修,自己留了睡莲纹样的。
陈弼勚骨子里的是富贵精致的,他在意衣着,在意细小的事物,在意自己的头发是否梳好了。颜修看着手心里的陀螺仪,在想——他仍旧是那个皇帝。
回了府里,朝赐就去提了洗澡水来,将陈弼勚用的帕子寝衣备好了。
颜修站在房檐下,看天上散落的星,他等了许久才进去,陈弼勚已经洗完了,他穿着寝衣,扣子没系好,说:“我做了个美梦。”
吸气后,再说:“梦见你了,你躺在床上,身上有一支箭,还在淌血。”
“伤早就好了,你快去床上躺,我也得洗澡。”
“能不能看看你的伤?”陈弼勚被吓得不轻,他在思虑之后伸手,要扯下颜修衣袍的领子。
颜修忙躲开,说:“别这么,已经好了,看不出什么。”
仆人往浴桶里换着新水,雾气缭绕。
颜修要把身体的陋处藏起来,他低着头不敢看人,而胸口处的旧伤,也隐隐地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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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旧事。
雪能让泱京更绮丽富贵,更华美,更静谧。
是缠绵钟情,也是误打误撞,第一回溺在幽暗暖帐中,谁都未考虑清楚什么。少了保媒拉纤,少了提亲嫁娶,在人间,还有别种合·欢的状况。
人亦是动物,天子亦是生灵,抛却了在端庄处的收敛,陈弼勚渴得将喝生血,颜修的腕子上绷起浅青色的血脉,皮肉被捏得泛起红斑。
他这时才像个灵巧的活人,暂时忘却在瑶台的所闻,不顾是否被压着,嘴往陈弼勚的嘴上撞,然后,黏腻地咂吻。
陈弼勚埋着头做别的,舔了舔嘴,用那把低沉的嗓子,说:“想把你的小鸟吃进肚子里。”
颜修颤抖着,嘴贴着陈弼勚的脖子,他流汗泛泪,掐得天子的脊背泛红。
天子还青葱正好,是个少年。
注:出自宋代贺铸的《绿头鸭·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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