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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理众人惊愕,站起身走到场中,看看海总,再扫视众人,缓缓道:
“这一桩禅宗公案,算得上佛门第一公案吧?”
“当年五袓弘忍欲传衣钵,令众僧作偈。神秀作偈: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然后惠能作偈: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千百年来,都说是五袓因此以为惠能更加高妙,因此嘱付衣法,因此惠能就是六袓。”
“其实未必。”
“不仅是公案本身未必,五祖也未必是别人所想的那样。”
“先说公案本身。这两首偈单从字面来看,惠能的偈的确更加空虚玄妙,世人也因此认定惠能境界高过神秀,千百年定案。但是有人说,要说这两偈,未必谁高谁低,而是切入的角度不同。当时神秀主持寺务,天天跟柴米油盐交道,而惠能是万事不萦于心的火工头陀,各人所见所感自然不同,表现在偈上自然区分,何必强分高低?”
“还有五祖弘忍。他未必就因此认为惠能高妙。有人说那是因为当时政治和舆论环境,弘忍是有大智慧的人,觉察到佛法可能受到的阻扰,因此准备另辟一径,以保周全,惠能和神秀,好像股市上的做空和做多一样,是五祖弘忍的双保险,确保任何情况下佛法都能延续传承。”
“推出惠能开渐悟之风,方便那些没有时间和无法苦修的权贵谈谈玄学说说机锋便算佛门中人,壮大佛门寻找佑护,是不是不得已而为之呢?”
“这算是对这一桩佛门公案的客观评说吧,不算翻案。”
他微笑着看着众人,挥洒自若。
需要的时候,他其实能够展现惊人的说服力和个人魅力的。
回到他从小生活,成长的环境,他忍不住表现一下,不再“藏”。
或者,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上午的所见所感吧。
“要说翻案,还可以说几句。”
“六祖之后,禅宗大盛,一提到佛无知者皆以为是说禅,其实佛门包罗众多,有说八大宗的,有说十三宗的,有说二十多部的,无论如何,不只是禅宗。”
“还有,六祖之后,顿悟之风果然大盛。不读经,不修行,念几句阿弥陀佛,就以为学佛,就以为学到了,哪有这么容易!放下屠刀就能立世成佛?世间自有公道,付出才有回报,积沙成塔,积液成裘,任何事都需要长时间的苦功夫,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六祖坛经》有云:诵经三千卷,曹溪一句亡。三千卷经,不如六祖一句话。虽然是弟子所言,不亦过也?”
“海总,各位,一家之言,仅供参考,欢迎批评。”
微微一笑,回到座位坐下。
众人默然半晌,海总才说:“这位兄弟,你说的‘有人说’,不知道这人是谁,能否告知?”
他被叶三省迎头痛击,失了锐气,又觉得跟一个年轻人纠缠有失体面,但是不回应一下,更觉得窝囊,思忖一下,听叶三省口气,这些观点也是听人说的,那人身份见识应该更高,不如从那人那里寻隙说事。
叶三省站起身说:“这个人呢,经常反省自己,说他四十年前,随波逐流,四十岁后,才有所感所想所见所知所悟,真正不惑。他说他四十岁后,看山是山,有一说一,更倾向于实际,倾向于行动,倾向于渐悟,不喜欢说空话,不喜欢故弄玄虚,不喜欢顿悟,所以才能够客观,平和地看待这一桩禅门公案……”
“我来说吧。”王道士接口说,示意叶三省坐下,转头看着海总:“这个人是我师父。”
海总啊一声,满脸惊奇,笑道:“怪不得,如此高妙道理。古人说,读其书,想见其为人。现在听见你师父高论,真想当面聆听他的指教啊。”
应变极快。
他四十岁前野蛮生长,依靠暴力和权钱交易完成了资本原始积累,后来遇到了人生的“贵人”,开始洗白,步入西川顶级商圈,今天来宁国寺这种小庙,是因为他的“贵人”跟道教关系密切,他闻听王道士大名,先来探个究竟,好把王道士引见给“贵人”讨好,谁知突然冒出一个年轻人来莫名其妙地顶撞,又说到什么“四十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像在影射和讥讽他,心中已经起念要给这年轻人教训,哪知王道士说这是他师父说的,他立刻转变笑脸。
“他也算是我的弟子,叶三省。”
王道士又指着叶三省介绍。
“啊,叶兄弟。”海总站起身,主动走到叶三省面前伸出手:“汪海洋。”
“海总。”叶三省不得不再次起身,握住这位海总厚实温暖的大手。
“幸会啊,叶兄弟。锐气十足,前途不可限量。”汪海洋称赞道。
王道士过来,招呼叶三省说:“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转头对汪海洋说:“海总暂坐。”
“道长您先,我等您。”汪海洋恭敬地说。
如果说他刚来时还存着疑惑和考究之心,现在叶三省这么一打岔,心里倒坚信王道士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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