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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是宋哲明的生日,德子青从学校打来电话,邀请他去学校与妻女团聚。宋哲明听了心里一热,答应了下来,“好吧,我现在有事,晚些时候便回。”随后,宋哲明接到德山白马寺和尚德明打来的电话,称滕三有命令战士们御走了铁经幢。
此时的宋哲明,已经交流到常德军分区工作,担任政治部主任一职,他马上叫军分区警卫排李排长接电话,“没有我的命令,你和战士们谁也不许动,谁也不许帮助滕三有运走铁经幢!”说罢,乘上一辆吉普车匆匆赶往德山。
宋哲明赶到白马寺,见铁经幢不见了,战士们哭丧着脸,等候他的处置。李排长说。“滕三有自己带了一帮人,将铁经幢给运走了,还放出狠话,谁阻拦,谁就是反革命,现场予以枪毙!”
“运到什么方向去了!”宋哲明眼睛泛着血丝。
“德园一号高炉——”李排长骂了对方几句脏话。
宋哲明来不及多说,命令司机开车往德园奔去。
德园后面有一座岭,叫做东岭。人们所说的一号高炉,背靠东岭。铁经幛被人运到岭上,只待滕三有一声令下,就会落入炉中经千度的高温化为铁水。此时铁经幢旁边围了一些人,评头论足。有的义愤填膺,认为他们不能烧毁文物,那是祖宗留下来的文明,不能拿出炼钢。有的认为炼钢是压倒一切的头等大事,什么都要为炼钢让路,何况祖宗留下的破东西,不起什么作用,只能是个摆设。
“住手!”宋哲明一声吼,令在场的官员吓了一跳,手脚停了下来。人们闪开一条缝,让宋哲明、德凤祥等人挤了进来。
“滕三有,文物不能用来炼钢!”宋哲明铁着一张脸。
“文物是你私人的?”滕三有问。
“不是的。”宋哲明说。
“既然文物不是私人的,那就是国家的,炼钢也是为了国家,所以为了炼钢牺牲国家的文物也是应该的!”滕三有说。
“错也!”宋哲明说,“文物是一种文明,是一种精神的象征,你们不能急功近利,把它当作矿石,当作废品,拿出填你们的窟窿,填你们的政绩和功劳!”
“我是钢铁大跃进实险区的总司令,我说了算,谁阻止我,谁就是反革命!”滕三有身边站着一些公安人员,手里都提着枪。
“你们住手!”德凤祥站了出来,掷地有声地说道,“宋主任说的没错,文物是国家的,是一种文明的象征,是一种精神的象征,是一种品德的象征,价值至高无上!它是国宝,想当年日本鬼子为了掠夺它不惜血本。想当年我的女婿为了保护他,不惜随它沉入江底。你们这样做,是在糟蹋祖先,损毁国宝!今天,你们要是烧毁它,就连我这把老骨头一并烧了!”
“呵,德凤祥,我拿走了你老伴的棺材,你儿子的拐杖,你也不必反应如此激烈,公报私仇啊!”造反派头目滕三有指着高炉说,“要么你们死,要么铁经幢灭,在你们和铁经幢之间,只能留下一样东西。用你们的命换铁经幢,你们认为值得吗?”
“值得!”德凤祥说。
“用你们的命换铁经幢,你们敢吗?”滕三有气狠狠地盯着他们。
“敢!”宋哲明说。旧时,人们把德行高尚者称之为鹤,称之为凤凰。宋哲明走到火炉边,激动地说;“德子春,你是天地一凤凰。而我宋哲明虽然不及你,也乃天地一云鹤也。德子春,我来也!”说罢纵身跳下火炉。
宋哲明的自焚没有吓退破坏者的嚣张气焰,他们气急败坏,仍然在前推后拥,仍然要败坏铁经幢。接着,德凤祥也被他们推到了高炉边,望着滚滚的高炉,熊熊燃起的烈火,他没有退却,大声说道,“德子春呀,你是天地一凤凰!宋哲明呀,你是天地一云鹤!为父虽然不及你们,也乃天地一黄鹤也!”说罢一扯胡须,纵身跳下高炉。接着,又有人被破坏者们推了下去——
高炉燃起的熊熊大火,将宋哲明德凤祥等人的身躯融化掉了。他们的灵魂奔上天,吸引成千上万只白鹤围着他们在空中旋转,徘徊三天三夜,才肯北往。他们的骨灰撒进沅江,吸引成千上万只鱼儿围着他们在水面跳跃,徘徊三天三夜,才肯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