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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林如海突然到鸣乔院书房,屏退左右,将两封信拿与章望。章望一看之下,神情骤变,沉肃非常。看官你道这是为何?却原来那两封书信俱来自京中,一封是当朝首辅、内阁大学士白翼白振羽所书,一封是兵部侍郎严理严法道所写。白翼书信足有两三千言,信中相告自三月末至信寄出,朝廷西南、西北、东北边境先后迭起刀兵之象,虽少则数日、多则十数日便即平息,势态却终究有所不稳;且其中更有几件边臣折节、贿敌私通,守将畏死、临阵投叛等不堪启口之事,邸报之类均不曾宣扬,朝廷亦尚未作出明判,只由白翼依例以私信密告天子置于各处之心腹——林如海总领江南盐政,自在此例,接到座师手书,猛地里得知这许多内情,叫他如何不大吃一惊?
然而更令林如海忧怀恐惧的,却是另一封信。写信的严理严法道乃是林如海同年,为人坦荡豪爽,有任侠之风,又善知兵事,故而登第之后,先授武学教授,再迁工部主事,后任宁绍粮道、兵备副使,直至兵部侍郎。严理这封信虽然与白翼书信差不多同时来到,信中却并未提及边事,只道自去岁圣人欲授詹事府詹事不成,朝中于国本议论渐多,每月必有言官仕臣上书立储之事,同年中也颇有欲联名奏立皇长子之意动——全文寥寥尚不足百字,已看得林如海心惊肉跳不止。于是赶忙来寻他表弟,共同参详,以作计议。
两人对坐默然。好半晌,才听章望叹道:“不想承平三十年,边关竟至于是。叛臣须诛,叛将该死,朝廷如此料理,也算在情理法之中。只是几处一起翻腾出来,这里头总有些不寻常。表哥怎么看?”
林如海道:“边军糜烂,也不是什么新闻。但凡安稳日子过得久了,那些个文恬武嬉、不堪涣散、狗屁倒灶的事情总会出来。凑在一处爆发出来,多半就是时辰赶巧;或者,有人路上嫌冷清,一只手拎出来,就有一帮朝着他直逗上去罢了。”
这章望深知林如海,晓得他一贯文雅清正,突然冒出粗言俗语、刻薄字词,可见心中恼怒。只是到底忍不住要笑,说道:“我还当你这些年大长进了,结果遇上稍一点事体,还是要压不住冒火。”手上捏了两份书信,心里再掂一掂,慢慢说道:“白振羽的这一封信,事情也说得清楚。虽有刀兵,边庭并没有真乱,只是曝出许多先不知道的□□,连钉子带蛀虫一道儿清除出七八个。朝廷没有明示天下,是唯恐愚人自扰,反而搅得民心不宁。果然事情已经两三个月过去,江南这块无知无觉,安定照常。可见癣疥之患,不碍大局。至于表兄这头有所忧虑的,边军状况能与盐政干系的便只有一个‘钱’字。如今盐、茶两项,差不多是朝廷每年一半的岁入。若边军这块要下大力气整顿,粮草军械、甲衣营房之类头一个要指着银钱说话。果然如此,则这江南盐课利税,怕是又要吃重。”
林如海道:“也未必就这上头吃重。盐课之类,都是有定例的,朝廷也没有随意增减的道理。何况又不曾明说。所以我倒并不大忧心这个。”
章望道:“表兄既不忧心自身,那就是担虑亲戚相识了。我记得从京营节度使迁任九省统制,奉旨出都查边的王子腾,与你岳家也有亲?虽说时间上也没上得两、三年,且又是一省一省巡视过来,并不在哪一处长驻,然而职司所在,少不得落在人眼里,就要说话。”
林如海道:“王子腾也算能臣。这点事情还轮不着我替他着急上心。况且仰之,我们两个才是兄弟至亲,你也不需避讳什么,有什么话直说出来才是。”
章望听他如此说,这才叹一口气,道:“所以表兄眼里,真正要紧的应当还是严法道所说讯息,是也不是?京中人心浮动,党派显现,眼看着就是又一场夺嫡大戏。只是当年西鹤墅案余波至今犹在,牵扯进去的领头几家人家元气也尚未尽复,实在沉痛入骨。倘再来一次,但凡沾摸得上些边际,都只怕不是‘伤筋动骨’几个字能够带得过去。表兄由此及彼,自然难免惊惧。”
林如海叹道:“‘伤筋动骨’,何其的轻巧!一姓一门的身家性命皆尽在此,哪里是人可以随随便便牵涉进去?奈何前头有范桃生这一出,京城官员身在其中,看不透用意,贸贸然就说要议论立储,全不管当今犹在盛年,实在不是什么应当明智之举。”
章望皱眉道:“范桃生这里,实在是平原侯蒋家不像话,把事情做得太过,激起了文臣乃至士林一片义愤。又有范承佺家的几个有意往文武矛盾上引,当今才不得不出面收拾。但也只是一个詹事罢了。詹事是有教领之责不错,但他通政使本职又不曾卸,孰主孰次,明眼人一看就出,怎么轻易就入了这个局?”
林如海冷笑道:“你问他如何入局?自然只能是原本便存了这样的心,才稍有些风吹草动、仿佛情形,就一个个等不及地跳出来,要争一份从龙拥立的大功劳。”
章望点头,道:“想必就是如此。不过,这等样的大功劳从来不好挣。须得料在先机,才好有的放矢。我记得当今虽颇有几位皇子,但年岁都还不大?”
林如海道:“皇三子去年大婚。明年中,皇四子也当行成人礼了。后面的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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