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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不以拂己爲忤,景帝專以適己爲悦故也。故人君欲真知臣下之賢否,其必自去私意始。
漢武帝末,以霍光爲大司馬大將軍,金日磾爲車騎將軍,上官桀爲左將軍,受遺詔輔少主,是爲昭帝。又以桑弘羊爲御史大夫。其後,桀父子與光争權。燕王旦自以帝兄不得立,常懐怨望。及弘羊建造酒榷鹽鐵,爲國興利,伐其功,欲爲子弟得官,亦怨恨光。於是桀等皆與旦通謀,且詐令人爲燕王上書,言:‘光出都肄郎羽林,肄,試也。郎羽林者,宿衛之士。都肄,猶言大閲也。道上稱蹕。道,路也。天子出稱警,入稱蹕。此言光僭。又擅調益幕府校尉,調益謂增置也。校尉,幕府之屬也。光專權自恣,疑有非常。臣旦願入宿衛,察姦變。’候司光出沐日奏之。司與伺通用。出沐,謂休沐也。桀欲從中下其事,弘羊當與諸大臣共執退光。書奏,帝不肯下。明旦,光聞之,不入。上問:‘大將軍安在?’桀對曰:‘以燕王告其罪,故不敢入。’有詔召大將軍,光入,免冠頓首謝。上曰:‘將軍冠。朕知是書詐也,將軍無罪。’光曰:‘陛下何以知之?’上曰:‘將軍之廣明,都郎近耳。廣明,地名。都郎,即前都試郎羽林也。調校尉以來未能十日,燕王何以得知?言燕去京師遠,十日内事燕王何由便知。且將軍爲非,不須校尉。言將軍大權在手,若欲爲非,不須增置校尉方可舉事也。’時,帝年十四。尚書左右皆驚,而上書者果亡,亡,謂逃亡也。捕之甚急。桀等懼,白上小事不足遂,謂不須窮竟也。上不聽。後桀黨有譖光者,上輒怒曰:‘大將軍忠臣,先帝所屬以輔朕身,敢有毁者,坐之!’自是桀等不敢復言。
唐李德裕論曰:‘人君之德莫大於至明。至明以照姦,則百邪不能蔽矣,漢昭帝是也。周成王有慚德矣,成王聞管,蔡流言,使周公狼跋而東。所謂執狐疑之心,來讒賊之口,使昭帝得伊吕之佐,則成康不足侔矣。’
臣按:武帝託孤於霍光,善矣。而又參之以上官桀、桑弘羊,是知人之明有愧於髙帝也。桀等皆姦邪嗜利之徒,外交藩王而内結貴主,非昭帝天性夙成,能知光爲忠臣而保持之。使桀等得志,其禍可勝言哉!是昭帝知人之明反過於孝武也。然孝武不立燕,廣陵燕王旦,廣陵王胥。而立昭帝,是明於知子。不屬田千秋輩而屬霍光,是明於知臣。而乃失之桀等者,桀以諂進,弘羊以利合故也。《傳》曰:播糠眯目,天地爲之易位。故人君必先正其心,不爲諂惑,不爲利動,然後可以辨羣臣之邪正矣。
唐明皇之在蜀也,天寶十四載,安禄山反,明皇幸蜀。給事中裴士淹以辯學得幸。時,肅宗在鳳翔,毎命宰相,輒啓聞。及房琯爲將,帝曰:‘非破賊才也。若姚崇在,賊不足滅。’至宋璟,曰:‘彼賣直以取名爾。’因厯評十餘人,皆當。至李林甫曰:‘是子妬賢疾能,無與比者。’士淹曰:‘陛下誠知之,何任之久?’帝默不應。
臣按:明皇之爲人也異哉!以爲闇邪?則其評房琯,評姚崇,評李林甫,何其言之當也,以爲明邪?則其評宋璟,抑何言之戾也。璟之忠誠端亮爲開元輔相第一,帝乃以賣直取名目之。蓋璟以直道事君,屢拂上意,故一斥不復用,至是猶有餘怒焉。若林甫之妬賢疾能,帝非不知者,而乃用之終其身,由璟不苟合,林甫苟合故也。然則人主一有好同惡異之心,則私意行而賢否亂,雖有英明之資,卒蹈闇謬之失如明皇者,豈可不戒也哉。
唐德宗時,濠泗觀察使杜兼惡幕僚李藩,誣奏藩摇動軍情。上大怒,召詣長安,望見藩儀度安雅,乃曰:‘此豈爲惡者邪?’擢祕書郎。藩後事憲宗,爲元和賢相。
臣按:德宗知人之明最爲所短,故於盧杞則不覺其姦邪,於姜公輔則疑其賣直。李晟之勲,陸贄之忠則疎斥之,擯廢之;裴延齡之欺罔,韋渠牟之躁劣則親信之,寄任之。以佞爲忠,以直爲狂,未有甚焉者也。顧能於舉目之頃而識李藩,蓋當是時未有私見之汩‘汩’,原本、嘉靖本、陳本、四庫本誤作‘汨’,今據文意改。故也。若盧杞,姜公輔諸人則有愛惡之私焉,故識鑒‘鑒’,四庫本作‘見’。之昬明若是其異也。傳曰:公生明,偏生闇。使德宗持心之平,無所適莫,常如李藩之時,則於諸臣之邪正必不至易位矣。後之人主可不戒諸?
憲宗元和中,裴度平蔡還,知政事程异,皇甫鎛以言財利幸。嘗論臣事君,當勵善底公,朕惡夫植黨者。度曰:‘君子小人以類而聚,未有無徒者。君子之徒同德,小人之徒同惡,外似中實遠,在陛下觀所行則辨。’帝曰:‘言者大抵若是,朕豈易辨之?’度退,喜曰:‘上以爲難辨則易,上以爲易辨則難,君子小人行判矣。’已而卒爲异,鎛所構,出爲河中節度使。
臣按:憲宗剛明果斷,能用忠謀,不惑羣議,以建中興之烈,是豈不知人者?蔡功旣成,侈心遂熾,於是正邪始易位矣,由异鎛輩善於治財,有以供其侈用故也。傳曰:利令智昬。信哉!不然則以裴度之堂堂忠節,視异鎛輩之瑣瑣姦諛,雖不辨白黑者亦能知其爲正邪之分也。天資如憲宗,猶以利欲掩其明,是故人君不可無正心之學。
武宗即位,以李德裕爲門下侍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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