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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要让朱明王朝遁入“空”门。如此露骨地挑拨君臣关系,可谓刻毒至极。他问刘江俞:
“这谤画在何处发现的?”
刘江俞答:“在东华门外的牌坊上。”
“那里是百官入值的必经之地,把这谤画贴在那儿,无非是想让更多的人看到。”张居正轻蔑地笑了笑,问道,“这是何人所为,有无踪迹?”
刘江俞摇摇头,答话时已是口齿紧张:“约略五更天,巡城兵士经过那里,发现谤画后就立刻揭了下来,当时糨糊还是湿的,贴上去没有多久,所以,没有几个人见到。至于是谁张贴谤画,目前尚无线索,卑职已命人加紧追查。”
张居正鼻子一哼,鄙夷地说:“此等小人所为,若是追查反而抬举了他,不必理会。”
话虽这样说,张居正却不敢大意,他怕皇上通过别的渠道知道这件事而横生枝节,当即就写了揭帖说明事情原委,连同谤画一起送进内宫。这一主动果然产生了效果,当天下午,就有小皇上的谕旨批出:
说与张先生知道:谤画究系何人所为,朕命东厂侦伺。如此侮辱大臣,挑拨君臣关系,定不能轻饶,钦此。
读罢这道谕旨,张居正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但事隔一天,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让他感到棘手。年初的时候,皇上的外公武清伯李伟提出要修坟,李太后命冯保将此事告诉了张居正。当时张居正的答复是“按祖制办事”。他责令钦天监派员去武清伯在沧州选定的“吉壤”实地踏勘。大约一个月后,这块“吉壤”便由钦天监的官员正式确定了下来。武清伯李伟立即上本请拨国帑修造坟茔,这类事情按例由工部负责,已于月前正式出任工部尚书的李义河派员再次前往沧州踏勘估价,核算出造坟银价为两万两,便据实上奏。今日下午,小皇上又派太监到内阁口传旨意:“该部折价太薄,从厚拟来,钦此。”李义河就此事上奏之前,先来内阁与他商量过,两万两的工价银,是一笔笔仔细算出来的,既无水分,亦无克扣,应该是合理允当。但皇上要他“从厚拟来”,便让他好生踌躇——这些时京城的形势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所做每一件事情,都不得不权衡利弊三思而行。
通过东厂的密报与五城兵马司的访单,张居正已知晓因子粒田征税的问题犯了“众怒”。京城中的戚畹大户,以许从成为首,几乎是不间天地前往武清伯府中游说,要他挑头出来闹事。这位武清伯本是个钱窟窿眼里翻筋斗的人物,从他手里抠出一文钱来,比从猴嘴里抠枣子还要难。这七八年来,他历次受赐的子粒田,加起来比许从成的还要多一百多顷。新政一出,他每年就得往外多拿一万五千多两银子,圣旨颁布之日,他气得在床上躺了三天,窝了一肚子闷气,只差没吐血。儿子李高到处都有耳报神,打听后回来告诉他,说这都是张居正的主意。他因此在心里头把张居正咒了千遍万遍,但当许从成登门要他领衔给皇上写本时,他却抵死不肯领这个头。他的顾忌有二:一是那次在隆福寺前的花市上,儿子李高的仆役居然挥金如土地摆谱,正巧被女儿李太后碰上,当时没说什么,回来后就宣他们父子进宫,夹枪夹棒把李高骂了个狗血喷头。并警告他们,如果以后还敢这样胡作非为,就再也休想得到她这个太后的照拂;第二,他从冯保处打听到,子粒田征税,虽然是张居正的建议,却是他的女儿李太后拍板定夺的。如果自己带头反对,岂不是要和女儿翻脸?这个女儿是他的富贵根基,他对她更多的不是慈爱,而是敬畏。别看这位武清伯是个泥瓦匠出身,遇到大事却从来不糊涂。他知道,在子粒田问题上是闹不出名堂来的,倒不如打别的主意,把这部分损失补回来。所以,一俟修坟的“吉壤”确定,他立马儿就上本要钱。他原以为可以借机大捞一把,谁知户部只批了两万两银子,不单是他嫌少,就是李太后也觉得从国库里支出这么一点钱来,实在是有损老国丈的脸面,因此让皇上到内阁传了那道旨意。
放在平常光景,多支出一万两万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但碰在这个勋贵豪强与他较劲儿的节骨眼上,这件事情就不能等闲视之。如果能把这个“当朝国丈”的私欲抑制住,那帮子只管自己锦衣玉食不管天下苍生疾苦的猢狲君子就再也闹腾不起来了。想好了这“擒贼擒王”之术,张居正再三权衡,把各方面的形势作了通盘分析,这才决计冒一次险,直接向皇上建言裁抑外戚。思路一旦理清,张居正下笔如有神:
伏蒙圣上发下工部复武清伯李伟请价自造坟茔一本。该文书官张鲸口传圣旨:“该部折价太薄,从厚拟来,钦此。”
臣等看得李伟乃皇家至亲,与众不同。皇上仰体圣母笃念外家之意,礼宜从厚。但昨工部尚书李义河等见臣等言,先朝赉赐外戚恩典,惟玉田伯蒋轮家为最厚,正与今圣母家事体相同。及查嘉靖二年,蒋轮乞恩造坟,原系差官盖造,未曾折价。该部处办木石等料,当时估计该银二万两,卷案俱存。该部因本爵自比蒋轮例,故即查蒋轮例题复。其做工班军,及护坟田土,另行拨给,原不在此数。今奉圣谕,欲令从厚,臣等敢不仰体皇上孝心。且臣等犬马之情,亦欲借此少效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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