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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勒河畔,杨柳依依。
远处,几名骑兵蹚过湍急的河流,径直朝澹月轩疾奔而来。
药田里,正光着膀子翻土的强波敏锐的察觉到异动,扛着铁耙大步往回走,当他走到大门前时,那几名骑兵也刚好赶到了。
“可是有紧急军情?”强波问道。
为首的骑兵艰难的咽了口吐沫,从怀里掏出个半尺来长的竹管,道:“军师密信,十万火急!少主何在?”
军师写给少主的密信?这可少见!再说半个多月前,军师跟随主帅才从西州离开前往秦州,怎地忽然来信了?强波觉得蹊跷,不敢耽搁,领着送信的骑兵进了院内。
房门关着,强波让骑兵在门外稍候,他轻轻推门而入。少主自从苑娘子死后就一蹶不振,每日要么沉默寡言,要么自言自语,浑浑噩噩,茶饭不思,唯通过饮酒来麻痹自己。不过两月,人已形销骨立,且其脾气变得异常暴躁,稍有不顺,便动刀动剑,不见血不罢手。往常这个时候,他应该睡着,可当强波蹑手蹑脚如做贼似的来到内室,竟见少主坐在临窗的塌上。他一手支着头,一手在书卷上来回抚触,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颓丧……
当年苑娘子住在澹月轩时,也时常坐在那里,或作画或编写医书。那时的少主和苑娘子,一个是少年英主,一个是如花美眷,郎情妾意,天作之合。原以为苑娘子即便做不成正妻,但有少主护着,谁也不敢欺负她。可事实之残酷远远超出了他们所有人的想象,甭说少主接受不了,脑海里每每浮现那染血的冰窟窿的画面,强波的心里就一阵刺痛。
“少主,你醒啦。”强波搓搓手,正要禀报密信的事,却听少主说了句“又错了”。
柴峻懒懒提起笔在书卷上画了个圈,嘟哝道:“第十九个错字了……可见少时没好好习学,这水准如何能编书?你说,我说的是也不是?”
“呃……”强波语噎,因少主说话时连头都未抬起过,他不确定少主是否在问他话。
“这个药名空着,不会译么?怎么不问我呢?我教你啊……不是说好的么?想来,我好像只教过你那一句,可正确的意思你还不知。唉,你这个傻瓜……”
强波不忍看下去,提高嗓门喊了声“少主”。这下惊到了柴峻,他紧皱眉头,不悦的抬眼盯着强波,问:“何事?”
“外头送来一封信……”
强波的话还未说完,柴峻便不耐烦的挥手,道:“你去看,你决定就好。”
“不是,信是军师写给少主的!”强波不得已再次提高嗓门,“想是十万火急,那马都快跑瘫了!”
柴峻顿了下,继而闭眼揉着额头,道:“拿来我看。”
强波赶紧出去,招呼送信的骑兵进来。骑兵小跑几步进了屋,把竹管交给强波。强波取出里头的纸卷,赫然发现那纸卷上竟洇着暗红的血迹!他心里咯噔一下子,莫名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柴峻看着纸卷也是一怔,歪靠的身形慢慢摆正,展开纸卷,上面寥寥数语,却让他那无神的双目陡然聚焦,那震惊又惶恐的模样好似遭了晴天霹雳一般。
“少主,发生何事了?”强波忧心的问道。
柴峻光脚下了榻,问那骑兵:“你来用时多久?一路上可有换人?”
“小的一行六个,遵军师吩咐,八百里加急赶来,跑了整整三天两夜,一路上只换马不换人。”骑兵瞪着通红的眼睛回道。
“主帅……”柴峻想再问又止住了,转向强波,“备马,快!”
强波虽不知军师在信中说了啥,但从骑兵和少主的话中也意识到了事态之严峻,忙去安排了。
仅一炷香的功夫,十几匹油光锃亮的骏马已列队候在大门前。换了骑服,一脸肃杀的柴峻疾步而出,许是久未骑马,翻身上马时竟有些吃力。他咬咬牙,率领亲卫策马疾驰而去。
五月的大斗拔谷,里外两重天。谷外暖阳照青山,谷内霜雪覆满道。一行人在鹅肠小路上艰难通行,柴峻抬头望了望左右的陡崖峭壁,忆起当年在函谷关遇袭的旧事,心头一凛。父亲就是在此被埋伏在山间的刺客用弩箭所伤,军师信中说虽未伤到父亲要害,但那箭头上涂抹了一种蛇毒,父亲中箭后尚未出谷人就昏了过去,也不知现况如何了……
一声清亮的鸟叫忽地响起,众人惊诧,纷纷循声抬头望去。这苦寒之地鸟影都没有,何来鸟叫声?强波目力好,看到斜前方的石窟里隐隐有两个人冒出头来,想了想,便试着用鸟叫声回应,一长三短。果然,那两人站出来冲他们挥手。
“少主,是咱们的人!想必是前来接应的,主帅应该据此不远了。”强波道。
柴峻内心正焦灼,闻言不禁松了口气。半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出了谷,来到一个名叫天通堡的地方。这原是吐蕃兴建的一座军用堡垒,吐蕃军队败退后,这儿就处于半废弃的状态。柴家军的巡防营每隔半月从此经过时会做短暂休整,故而堡内储存着一些军需物资。得亏有军需支撑,才让柴宗理的护卫队抵抗住了两次不明身份人员的偷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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