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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熙元年,二月初十。
高州府辖境一小城。
“疯儿寒,疯儿寒,没爹爱,没娘疼……”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市集中,俩个总角孩童扯着嗓子边奔跑着边不时回头朝后方吆喝着。
农谚云:“过了惊蛰节,春耕不能歇。”今日,正值惊蛰,又恰巧逢圩,买卖新农具的、囤肥的、添苗的,这小市集盛况空前,好不热闹。孩童那稚嫩的声音刚出,便被那市集中沸沸扬扬的吆喝贩卖、讨价还价的声音所吞噬得一干二净,引起不了人们注意。
除却一人——“有娘生没爹教的夭儿,看我逮着你,不把你剥了皮抽了筋……”一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生就一副弱不禁风的身板儿的少年,神似癫疯,怒骂着,手中拽着根棍棒,一脸的凶神恶煞,追赶着那俩小孩儿。
那俩小孩儿却丝毫不显忌惮,反而变本加厉吟唱不停,宛如俩只嬉闹的鹊儿。
眼瞅,一堵城墙,前去无路,方才慌急了起来,回头一瞥,那疯子蓦然追至,举起那跟儿臂粗的棍棒,眼瞅便要落下,那俩小孩儿惊惶互拥,涕泗滂沱。
“啪!”一声即起,却无痛感,俩孩童诧异抬头一瞧,原来棍棒却是砸在了那疯子的膝盖上。“棍棒”当即断成两截,露出汁多味美的果肉——原来只是根甘蔗。
“嗱,一人一截,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下次胆敢再喊,定剥了你的皮不可。”疯儿把甘蔗递予了那俩小孩儿,犹自阴沉着脸。
小孩儿先是一愣,随之欣喜接过甘蔗,一溜烟便又跑开了。待到距离稍稍拉远,便又吟唱了起来:“疯儿寒,疯儿寒,没爹爱,没娘疼……”
“这些杂碎孩儿,日后必定要做个无头鬼。”疯儿嘟嘟囔囔咒骂着。
“我说你这疯儿,真是耗子睡猫窝,不知死活,要是王家俩孩儿出了什么好歹,可不是如昨日那般辱骂一番便可算了。”牛伯那半驼的身子立在杂货店门下,出口骂道。
“昨日谁给骂了?是耗子骂了猫,还是猫骂了耗子……”疯儿咧嘴笑问,拊掌单脚跳了起来。
“得了,少发疯了,茅坑满了,挑到后山淋菜去,少不了给你几个铜板儿买些解馋的来食。”牛伯道。
“钱?冰糖葫芦,有钱就有冰糖葫芦……什么是冰糖葫芦?”疯儿忽地扯开胸襟衣物,露出如纸一般单薄的胸膛,摇头晃脑地走了。
牛伯笑嘻嘻瞧着他,没再说些什么,只不时朝嘴里扔了颗花生米,“咯咯”嚼着。这时,牛婶那水桶般粗腰,一扭一扭地前来,挺了挺早已干瘪的胸脯,自牛伯手中抓了几颗花生米去,嗔了他一眼,才将目光移到那疯儿越走越远的背影上:“这兔崽子敢情又是身子痒了?”
“嘿,可不是,时辰一到,不挨上一顿饱便浑身不自在,这人一旦疯起来,委实教人琢磨不得。”
牛婶啐道:“要是给你琢磨透了,便也与他一般模样了。还不随过去瞧瞧,莫叫人把他打死了,这等不要钱又卖命的主儿上哪儿找去?”
“好嘞,听说映香楼新来了几个姑娘,顺便瞅瞅去,嘿嘿……”牛伯说着,头也不回,悠悠迈着步子而去,只落下牛婶在店铺门前骂骂咧咧。
映香楼并不香,甚至可以谓之为臭,可臭的并非楼,而是人——
有诗:“红尘之道何人懂,笑语依荡青楼中”好一句何人懂,道尽了多少风尘女子的心酸与无奈?
“王大爷,这光看着可不顶瘾,何不进来饮上几杯,待翠红帮您抚了那心头之痒?”
“哟,那不是张少爷吗,最近没来,可念煞咱家嫣儿了,她呀,念您念得可是茶不思饭不想呐。今日您便行行善心,暂且进来一聚,以解嫣儿思切之苦……”
数十里之内,独独一家快活之所,映香楼上下人声鼎沸,门庭若市,那徐娘半老的鸨母,身材痴肥,却打扮得花枝招展,浓妆敷面,倚于门扇,不住挥舞着红手帕招呼过客。
大堂内座无虚席,豪客们那沙哑浑厚的划拳行令,和着秽言污语之声,蜩螗羹沸,甚是嘈闹;姑娘们姿色虽是良莠不齐,但好坏不论,俱都粉胸半露,贴身附体,劝酒助兴,这边夜莺声起,那边黄鹂声落,却也直教人色授魂予。
厢房那头,一帘唇薄纱帐,莺声娇喘,粗气连连,不堪入耳;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更为不堪入目,“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怎一个臭字形容得完?
“官人何时替奴家赎了身?”一番巫山云雨,床榻上躺着个如蛇般妖艳的女子,此时粉香汗湿,喘气娇问紧搂着的身边汉子。
“何必赎身?在这映香楼里做着买卖有何不妥?不知胜过外面满街乞丐多少。衣食无忧,快活无比,嘿嘿……”男子已然平稳了呼吸,讥诮道。他推开怀中女子,自顾起身着衣。
“我初初来此,本不想卖肉,若不是你这无良心的屡屡哄骗,本分地卖着手艺,爹爹也断不会气得扬言当没生我这女儿,自个回了乡下。这下我身子也败坏了,更是没脸回去见爹娘了,我跟你拼了!”女子闻言一震,呆滞了半晌,随即不顾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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