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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起来,天凉如水,德瑞年看见冯宝一拄着拐杖围着秦依依兜圈子,秦依依蹴【cu;当地方言,侧身对人】着身子给冯宝一、冯九经搓洗带有粪点的裤子,浸有尿渍的床单,看不到一点希望的影子!因为秦依依身边的那口井,使得院子里外透着死寥,甚至还散有火药味。“走开!你们别把我逼急了,再逼,我就跳井!”这是去年七夕秦依依丢给他们的话茬,三个拉扯的人听到这话不知是谁先松了手。
一顿开水泡油条塞下肚,德瑞年就忐忑不安地来到玉衡居找冯宝一借人。此时的冯宝一很少出门,除了早晚上德山草市兜几个圈子外,其余时间卧榻在床,说话十句哼哼当中有几句清楚,再问他则亮身丢给人一副骷髅状的面孔。
“老爷,七月初七到了。上次我找您借人,您说今年是闰七月,头七月扳跟头,二七月共白头……”
“走吧,你们走吧……”床里侧传来一个幽灵般的声音,咳嗽几声过后说,“你们出去,不许在别人屋里搞……记着,明天凌晨之前把人给我还回来……”
“好的,好的!”德瑞年心中荡起巨大的幸福感,看了一眼在镜台揠眉毛的秦依依,催了句,“秦依依,咱们走吧。”
“上哪儿去呀?”秦依依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将手伸向腋下扣上这件葱绿色旗袍的最后一粒排扣,然后将旗袍的下摆逮住往下拉,向德瑞年转过外有丰韵、内有风情的身子。
“这……这……”德瑞年被她拷问住了。开国大典前夕,各地实行军管,加上时代局限和经济落后,没有现实社会之宾馆、茶楼、酒吧、发廊、歌舞厅、公园、网吧、电影院,使得这对看起来悬殊恁大的“一日夫妻”为宿向何处犯了难。
“要不,咱们上红土塬上去?”秦依依这身打扮不是为德瑞年准备的,而是为他的儿子德环准备的。她打听到,德环已经带领部队宿营到了红土塬。
“好啊!”德瑞年天真地信了她。为了掩人耳目,他嘴上戴幅白口罩,肩上背个药篓,化作一位给棉花洒药的农民工。
“站住——”德瑞年和秦依依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巷口,只见后面气喘吁吁地追来一个人,象一块铁砧横在路的中央,“你是德瑞年吧?”
“是啊!你是谁?”德瑞年恼火地看着他,嫌他耽误了自己的好事,担心事情突变,七夕相会再次化为泡影。
“我姓滕,是公安局副局长;”穿黄军装的干警说,“地委书记让我来找你,叫你过去一趟!”
“他是谁?我又不认识他!”德瑞年沮丧地用掌搡出一条路,头甩向后边,“秦依依,公安局的抓人来了,快跑!”
秦依依一听连忙跑了过来,抓住干警的手臂替德瑞年伸张,“长官,他是种田的农民,非盗非抢,你抓他做什么?”
“咦,你抓我做什么?”干警见跑来一位丰艳女子,非娼即妓,便用吓唬的语气迫使她松手,“你这种人好逸恶劳,烟花柳巷,充当剥削阶级的玩物,败坏社会的风气。你再不松手,干扰我执行公干,就把你抓进牢里改造!”
“我……”秦依依一扭藏到德瑞年身后,两人贴得很近,暖昧的关系更切合了滕副局长的判断。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你们一共搞过几次?”新中国建立已显皱形,新的官场伴随新中国的诞生开始拱出地面笋尖初冒,有些官对上表现为奴性,对下表现为迕逆,拿欺压老百姓、遇弄老百姓来满足他们的低级趣味。
“没,没有……”德瑞年在对方凌厉目光的攻势下缩作一团,口罩从耳根掉下来露出一张偷奸耍滑般的脸,“只……只有一次……”
“什么时间?在什么地点?”与其说滕副局长在调查,不如说其在逼娼。
“民国三十年,在冯宝一的甘蔗地里……”
“我见过出局上茶庄的,未见过出局上甘蔗地的,具体经过,说!”
“这……这……秦依依,还是你来说吧!”德瑞年实在说不去口,往秦依依身后闪。
“具体经过,问你老婆去吧!”秦依涨得满脸通红,抡起手臂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