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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和尚如今人在外头大书房坐着,大爷看如何处置才好?”林珩当机立断道:“此事还需老爷定夺。林大叔莫急,我这就去告诉老爷,你且出去好生招待那和尚,别让人怠慢。一会儿我们就出来与那和尚说话。”林珩避身出去,林海坐在席上早就瞧见了,如今见他进来一副忧虑的形状,心下便有些忐忑了。
林珩借着斟酒的机会,挨到林海身边,伏在耳畔轻轻地将事情说了。林海本不以为意,但又怕那和尚吵嚷起来,左邻右舍都知道了,反而不好。仍旧坐着劝众人饮酒,喝过两巡,才面上赤红道:“酒够了,少陪。”这是要出去更衣的意思。众人不以为意,异口同声道:“随意。我们酒也够了,拿饭来吃了罢!”
林海忙劝众人接着饮酒,莫为他离席扫了兴头,又命家里戏班子拿了戏单来,请众人看戏。众人推让了一回,公推最德高望重的贾政点戏,贾政推辞不过,点了一出吉庆应景戏文《五代登荣》,三姑老爷点了一出《藏舟》,林深点了一出《北践》,秦冼以年小坚辞了,林海便吩咐那拿着笏板的小旦随后捡他班内得意戏文唱来便是。不一会,参了台,谢了座,锣响鼓鸣,这就开台做戏了。
林海见众人专心看戏,这才带着林珩躲了出去,迎门便碰见林仁打发来催的管事,“那和尚越发闹了起来,老爷还请去看看罢。”林海一向不爱与僧道打交道,心里便先存了不耐的心绪。及至见了那和尚,癞头跣足,身上穿着一件肮脏的破直裰,翘着腿儿赖在椅上,看见林海进来了,也不起来施礼,面上更是倨傲冷淡,竟是视而不见。
林海稽首问讯道:“师父有礼了。不知师父来敝府有何贵干?”林珩站在林海身后侧,也跟着稽了回首。那和尚倒是在哪里见过一般,怎生这般眼熟?林珩细细回想了,只觉得这一双深沉如夜海的眼睛似曾相识。那和尚见林珩看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林珩仿佛知道点什么,却又瞬间忘记了。
正在懵懂间,只听那和尚疯疯癫癫道:“居士把你女儿舍了我吧!入我道门,令女才能平安一世,寿终正寝,不然终究是个半路夭折的命儿!”林海闻得此语,心中大怒,面上不快道:“和尚,出家人口不得出恶语,你如何来咒小女?”林海是被这和尚说中了心事,大姐儿的身子骨确实弱得很,十天半月便要病上一场,他心里未尝不曾担忧大姐儿长不大!
如今听这和尚如此恶咒,一则心惊,一则情惧。那和尚看林海面上怒气横生,哈哈大笑道:“原以为你有点宿慧,不想竟是个愚人!连真话都听不得,果真庸愚!果真庸愚!”林海心中更是不快,因着深厚修养和平和性子,才不曾口出恶言,冷冷道:“和尚莫不是来寻我开心的?尽讲些不经之谈。”那和尚仍旧笑嘻嘻地,从怀中摸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虱子,拳在掌心玩弄。
林海更加不耐,抬脚便要走,那和尚忙从后头拉住他的衣袖,挽留道:“居士且莫走,何妨听和尚几句疯言疯语?”林海听他承认自己在说疯话,倒是站住了脚步听他下文。癞头和尚见林海真的停了脚步,将手中林海的袖子一丢,蜷在椅上放声大笑:“如今这世道,说疯话倒有人愿意听,可笑,可笑!”
林海经他三番五次戏弄,倒有点回过味来,这和尚行动言语颇有意解,绝不类疯癫之辈,便耐住性子,回过身子施了一礼,问道:“学生失礼,敢问仙师来历?”那和尚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答了一句诗词:“天惊秋雨漏乾坤,地裂焱火漫宇宙。”林珩听在耳内,心猛地一跳,但凡读过《淮南子》的,谁不知这个典故?
“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负,地不周载……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难不成这和尚是女娲化身?还是他故弄玄虚,唬人玩的?林海也是想到了这一节,唬了一大跳,心里却是半信半疑,他们家大姐儿有什么了不得的来历不曾,竟能劳动女娲娘娘下凡来?
林家父子正惊疑间,那和尚顾自说起前话来:“居士既晓得我的来历,自当放心,便把女儿舍我罢!”林海断然不肯的,连犹豫一下都不曾,严肃道:“家里老太太和夫人必是舍不得的,仙师慈悲,我们林家愿意多出钱舍几个替身与仙师,只求仙师施展神通,救救我儿!”那和尚摇头,怜悯道:“痴儿!我要那些个俗物做什么?既然你不肯,令女的病只怕一生也不能好了!”
林海、林珩一齐来求:“求仙师发发慈悲!”打躬的打躬,拉袖子的拉袖子,情态十分焦急,言语十分可怜,任是铁石心肠的人也要动摇!那和尚却无动于衷,袖子轻轻一挥,便把林海、林珩推到三寸开外,摇头叹道:“痴儿!痴儿!若要她好,除非从此以后总不许见哭声,除父母兄弟外,凡有外姓亲友,一概不见,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林海待要问明原委,这没头没脑的话儿,叫人怎么遵从,家里这么多姻亲,张家、贾家、秦家、还有黛玉几个姑妈家,难道都不见么?林珩却是心中明了,这和尚却是来阻宝黛相会的。原来看书时,他就不解,这《红楼》里的癞头和尚是一个人么?怎么又要来林家说不要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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