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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上门,小声道,“杨将军说,城外大营驻军总计不下五万人,关平章给我军留的位置,处在大营左侧,后靠营墙,前去大营正门,需得过三四个千人队的营帐,左右亦各有一军,相距不过数百米。”
邓舍笑了笑,五六千人不会放在关铎心上。真要监视,杨万虎的口信也送不过来。他沉吟片刻,关铎的心思委实难猜。邓舍的性格,猜不出来,就不猜。船到桥头自然直。轻轻把马刀还鞘,邓舍将它丢在案上,振衣而起,道:“来,帮我穿甲。”
穿戴整齐,就着婢女端来温水洗漱过,略略吃些东西。看时辰离中午还早,这便去见关铎。出了房门,没走多远,迎面方补真穿过院子过来。邓舍扭头去看毕千牛,毕千牛低声道:“方大人也在府中住。”
“将军起得早啊。”方补真快走两步,叉着手作个揖,问道,“昨夜睡得好么?洗尘宴上,将军大出风头,一人拼酒十几个,端得厉害。”邓舍连连摇头,道:“方大人说笑了,我那醉态你又不是没见。实不相瞒,我连酒席何时散的,都记不起来了。”
“噢?那平章大人问诸将之志,将军可还记得?”
一道霹雳划过沉沉夜,邓舍猛然一惊,“问诸将之志”?对,有这事儿,方补真似想做孤直之臣,毛居敬似想拥众万夫,每个人都说了,关铎每人都有诗赠,……我说什么了?我说什么了?完全不记得。我能有什么志向?邓舍扪心自问:活下去而已。
他抬眼看见方补真一脸的似笑非笑,踌躇嘀咕:“我若是说的这个,不值得可笑吧?”拿不定主意。
方补真不笑还好,一笑,黑眼球越发地找不到,他眼眶还大,一大片的眼白,看着吓人。“笑得跟鬼似的。”邓舍咳嗽声,笑道:“说了醉酒,哪儿还记得!平章大人召我去见,不陪方大人说话了,先走一步。”
“且慢,平章大人不在宫中,去了省府。将军不识路,卑职陪你一起。”
“甚好,甚好。”
方补真居前带路,邓舍心事重重跟在其后。除了府门,邓舍骑马,方补真坐轿,毕千牛牢记洪继勋的叮嘱,带了数十个亲兵紧紧扈卫。街道上行人寥寥,最多见的不是居民,而是士卒;临街店铺大多关着门,开着的几家,邓舍注意到,架上的货物也不多。
宫殿在东南角,省府在西南角。横穿过几条萧瑟的街道,马蹄声嗒嗒传出好远;很突兀的,风中飘过来一阵热闹人声。不用去看,邓舍也知道,非是勾栏、便是人市。
太平盛世也好,乱世也罢,这世上只有两种生意,永远不愁买卖。甚至,越是乱世,越是兴隆。一种是卖自己,一种是卖别人。走的近处,果然不错。迎面一股腻脂香粉,三两座青楼高耸,七八个茶壶迎客,虽才上午,门前已有了不少客人,有的出门、有的进门,多是满脸横肉的军官,也有些穿着绫罗绸缎的当地豪富。
毕千牛赶在前边开道,看有谁走得近了的,有不知道躲闪的,喊着撵几句。除此之外,马不敢催,鞭不敢举,邓舍有过交代的。辽阳不比双城,在双城,邓舍为一地之主;在辽阳,万户官儿没一百,也有五六十,更有许多镇抚、总管、元帅、行省枢密院等等文武官员不知多少,说实话,像他这样的,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已,算不得什么。
方补真掀开轿子帘,往外张了张,朝外头啐了口,嘟嘟囔囔骂了几句。邓舍就在轿边儿,听的真切,他道:“醉生梦死,蠹虫!败类。”骂完了,脑袋缩回去,狠狠跺轿底儿,一叠声催轿夫加快速度。邓舍不以为然,心想:“他还真要做孤直之臣。”
方补真在甲山时,不知是否也是这个样子?倒不曾听赵过提过。不过就赵过那刚毅厚重的样儿,方补真只要不损害当地军政,即便指着他的鼻子骂,估计他也不会对邓舍说。
这条街道甚长,青楼只占了少半,再往前不多远,方补真领着拐入条岔路。邓舍骑在马上,看的远,拐弯时瞥见青楼后边是个大市场,人也不少。大约是卖菜的地儿,满地垃圾。
夹杂在菜摊中,两三个背后插着草标、跪在地上的男女,一闪而过。他们选的地方不错,某种意义上来讲,人,可不也是菜么?邓舍想起邓三很久之前说过的一句话:“养着能干活,杀了能吃肉。比骡子懂事,会说人话。碰上个小姑娘,还能乐和乐和,去哪儿找更划算的?”
又走过两三条街,省府到了。
方补真下轿、邓舍下马、解刀,毕千牛留在门外。两个人跨步进去。门房识得方补真,问了邓舍是谁,也不阻拦,道:“大人交代,你二位来了,不用通传,直接请进。”
省府本是蒙元的官衙,关铎接收下来,格局未变。当初攻城,打官衙也有一仗,破坏的痕迹依然存在。过了二门,面前一个亭子,立在通往大门的甬道中央,唤作戒石亭。
亭子不大,里边放了块石碑,石碑似被火烧过,乌黑一团。方补真道:“鞑子官儿不降,惹恼了平章大人,一股脑儿绑在碑上,烧了。”念那碑文,“‘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哈哈,将军知道么?当时烧出的膏脂还真是不少,卑职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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