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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在家,原本“似有若无”的冷战就变得欲盖弥彰了。高中交往时,如果有矛盾,多是霍蔚低头,重逢以后,则多是张思芮低头,而此时,两人之间的关系没有最后一层遮掩,彼此也随性多了——“随性地”感觉自己没错不想道歉。
不过生气归生气,倒没耽误两人情绪上来的时候默不作声做些不和谐的事儿——张思芮隐隐感觉这不符合情侣吵架的一般流程。第一晚张思芮想着,既然大家心情都不好,那就各睡各的吧,结果她去哪个房间,他就抱着枕头跟去哪个房间——反正他有所有房间的钥匙。她以为他这是要服软道歉的意思了,结果他跟来是跟来,直到两个各自关灯睡觉,他也没跟她说话,十分气人。
“思芮,许言午加班,我们去看电影。”
“什么电影?”
“非死即活。”
“不去。”
“……你们战线拉得也太长了。赶紧收拾东西出来,我在万达一楼的砂锅麻辣烫店里等你。你出门记得戴个口罩啊。”
——就像韩捷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挑张思芮当伴娘,张思芮也没有别的选择,有任何棘手的事情,只能听取韩捷这个“狗头军师”的意见。而韩捷这个没节操的“狗头军师”,在得知他俩冷战的第一天就痛心疾首地要强压着她的脖颈子亲自上门向霍蔚道歉。
《非死即活》片长一百四十六分钟。张思芮虽然直击过拍摄现场,但那跟剪辑师剪辑出来的成片根本是两码事。两个人看到中途,彼此一对望,都已经哭得没有人样儿了。悲催的是,一个出门没带纸巾,一个最后一张纸巾在麻辣烫店用掉了。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移至座位下方的购物袋——里面是韩捷新买的血贵的纯棉睡衣。
韩捷一脚将购物袋踢到张思芮够不着的位置,哽咽道:“你想都不要想。”
张思芮哗啦啦淌着眼泪情真意切道:“我保证不擦鼻涕。”
两人正纠缠着,隔壁递来半包纸巾,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目不转睛地望着大荧幕里撂下一句“孙子后悔”强要了“小雀斑”的霍蔚,咬唇抽泣着叮嘱:“姐姐,省着点用,我剩下的也不多了。”
电影播到霍蔚中枪栽进深坑里以后,所有的背景音乐突然停了,大雨的声音也停了,天地间只剩下霍蔚的喘息,从清晰急促,到缓慢悠长,再到几乎听不见。上面突然传来“小雀斑”的挣扎哭喊——他们其实早就已经形同陌路了,他微微瞠大了黑眸,唿吸也再度清晰了,甚至夹杂着几声使不上劲儿的呛咳。但也不过一瞬。他的意识只剩下一点点残星,爱恨也是。他在“小雀斑”一连串的“滚开”里,积攒着微末的余力,脑门抵着树根轻轻翻了个身,天上刚好有一群雨燕掠过,他眯着眼睛看看飞鸟,看看自己潮湿的埋骨地,断了唿吸。
韩捷擤着鼻涕道:“你说霍蔚以前想考北大数学系?他考什么数学?他还能成第二个华罗庚?顾小公子需要他,温达尔也需要他,我爱霍……温达尔。”
张思芮收拾着两人制造的垃圾,道:“他数学一直是全校前三的,也不是不能成为第二个华罗庚。”
韩捷腆脸抽走高中生最后一张纸巾,转头道:“不重要,你什么时候去跟霍蔚道歉?”
张思芮懒得回答她,转头去看荧幕,结果荧幕刚好切换到了大雨里霍蔚伤痕交错的青灰色的脸。“小雀斑”伤心欲绝地一直试图把他搂进怀里,但他断气以后太重了,她搂不动。张思芮看着霍蔚不断地被扯起来,再不断重重砸在地上,眼神微微瑟缩,片刻,低头认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韩捷立刻给她鼓掌。
然而张思芮却没能如愿在当天道歉。罗汝明跟自己的姐姐罗汝曼一起去斐济旅游,在当地跳伞时出了个小事故,扭伤了脚,霍蔚收到信息立刻就订了机票,跟顾闻一起连夜飞去了斐济。
张思芮估摸着时间,在第二天午饭前给霍蔚打了个电话,向他询问罗汝明的情况。情况并不严重,最起码没有伤到骨头。霍蔚说,斐济当地天气不好,很多航班都取消了,他们应该最早后天回来。张思芮倒不在乎他们明天回还是后天回,斐济是个好地方,他暂时也没有要紧的工作,多停留一两天没什么不好。
她正要结束通话,突然想到霍嘉若在德国出差,归期未定,便跟霍蔚商量道,“你看要不请你妈妈回来跟我们住几天,你爸爸不在家,她一个人在家也不方便。”
霍蔚道:“有保姆阿姨。”
张思芮一愣,随即跟上了霍蔚的思路,他不是不想罗汝明来住,他只是反驳她那句不严谨的“一个人在家”。
张思芮直接道:“你就去问问她愿不愿意。”
霍蔚愣了愣,半响,道:“好。”
张思芮听到霍蔚怏怏的答复默默掐了自己一把。她刚刚审讯过一个“老油条”,“老油条”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十句话里有八句都是扯淡的垃圾话,给她激得牙花子都要出血了,所以一时没有压制好自己的脾气和态度。她刚要再踅摸个话题缓和下气氛,就听到霍蔚那端出现了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