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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忙抬头看,却是谢楷翩然而来,身后跟的则是他的兄长,如今扬州的通判谢极。
章回见到同学,顿时又惊又喜,迎上去道:“你怎的来了?”又跟谢极见礼,再引见贾琏、洪大。
一番叙话,原来谢极与贾琏先前也曾见过两面。当初谢极少年高第,以进士第九名列身翰林,又丰仪俊美、举止得宜,于众庶吉士中最合上意。他又出身相府,自幼往来显贵,就是皇子王孙也有结交。贾家是荣、宁二公之后,且有女儿序列宫掖,贾琏以贾赦长子,倒也经过几次会游饮宴,远远地望见谢极,只是未多交言而已;后来谢极外放州县,不在京中,也无从结交了。今日见到,彼此多少算有些交情。而这边洪大与谢楷,二月在常州时也因章回结识了,他两人都善吃喝玩乐,居然颇为相投。此刻再见,俱十分欢喜,谢楷就高高兴兴挨着洪大坐了,随手抓了就近碟子里配酒的细果花生送到嘴里吃起来。章回原是见惯了自己表兄举动随心,一个谢楷也是任性纵情不受拘的,如今两个举手抬足行动仿佛,不禁好笑。旁边贾琏瞧见,原想着谢楷与谢极源出一门,也都读书中举,只怕他兄弟一样的矜傲威仪,不意这样随和,倒是把初见的生分都去了。
一时新整酒菜,众人重又入席坐定。谢楷就问先头几人说的什么,章回怎么就要见怪。贾琏就把事情几句话说了。谢楷笑道:“果然是你的不是。虽说生意要紧,这里头穿针引线、几方关结起来的,还不是怀英?该罚个三大碗才像样。”
章回一听这话,忙说:“怎么你一来就胡闹?我自己笨拙,插不进话,跟别人有什么相干?贾大哥千万莫理他。”
贾琏闻言笑道:“就不说赔罪的话,章兄弟救治了林姑父,我也该要道谢。”说着站起来,执了满杯,向章回说:“今日仓促,并不成礼,章兄弟只领了我一份心。改日再给章兄弟正正经经道谢。”
他既这样说,章回也只能站起来,虚虚拱手受了,又吃了一大杯酒方算完。章回重新坐下,这才问谢极、谢楷兄弟从哪里来。谢楷看一眼他兄长,笑答道:“通政使范桃生致仕回乡,将他在京中七八年来的文字统编了一部《寓京杂记》,今日印成,请亲眷朋友贺喜吃酒。中午散后,有要好的几个另有话说,就同了往这六和纪园来。我跟大哥随三舅父一起过来,只是他们一帮子老人家说话,凑着也无聊。倒是这湖心岛上曲子新奇,听了几支,正找人问是谁这么雅趣,不想却把我们给引到你这儿来啦。”
章回笑道:“原来如此。这范桃生,可是范姨妈的叔父?”
谢楷的三舅母,即顾冲之妻范氏。顾冲与章回的父亲章望为至交,范氏与洪氏亦情如姐妹,去岁一发结了干亲。章回就称呼范氏为“姨妈”。谢楷听他喊得亲热,脸上笑容立时深了,点头道:“正是舅妈嫡亲的四叔。先前三舅父在史馆时也得他许多照应,故此这一次特地赶过来。我想到老师程先生和他有同科之谊,又一向推崇他的文章,就央告舅父也带了我来。顺道也替家里给大哥捎些书信东西,我也见见大哥。”
谢楷这话,贾琏、洪大听着倒没怎样,然而章回是谁,如何不知道谢楷素性最怵他这大堂兄?要说谢楷主动来会谢极,他是断然不信的。想到先前隐隐地听父亲与顾冲闲谈,谢楷因不喜家中为他议亲,方才避到了常州,指不定此番到扬州来还是一样的心思。但看谢楷赔笑小心,谢极拈着酒杯泰然危坐,章回一时也看不出门道,只说:“我竟不知道顾伯父也到扬州。这可该要去拜见。你们在哪里下处?我这便就去。”
见他说着起身,谢楷赶紧拦住,道:“你倒不用忙,他们老哥几个那边正热闹,这会子去,指不定逗上些什么——”一句话未了,旁边谢极已经一眼瞪过来,谢楷忙按了嘴,随即笑道:“我们现就住在大哥这边。且总要多待几天。你也不忙在这一时,等空了再过来就是。”又转向贾琏,说:“刚才那边席上,听说近来京里有个‘吟萃班’,昆腔弋阳俱善,班主兼台柱的几个生旦都是余杭本籍,五年前被京中王公看中,连班子一起带到京里去的。近来很有几出新戏,如新编的《白兔记》、《幽闺记》。还有一出《焚香记》,里头《打神告庙》一折唱作绝佳、文辞最妙。贾兄可曾听过?果然精彩么?”
贾琏不想他问得这般仔细急切,连人都整个儿地凑过来,倒吓了一跳。这边谢极咳嗽一声,谢楷方老实抽身坐回去,只一双眼还看着贾琏不放。贾琏只得说:“早几年确有个‘吟萃班’,堂会唱得极好,京中不是一等脸面、要紧大事的再请不到。只是京中喜好的人也多,各处央求,渐渐就都散去了各府。如今京城梨园行里是‘撷香集’和‘叠云福’最好。还有一个‘扬秀班’,压台的就是《海神庙》,里头正有‘打神告庙’的段子,或就是谢兄弟说的《焚香记》不成?”
谢楷听了,拍手道:“必定是了。这‘海神庙阳告桂英死报’原是元人话本里所记,后人改编了戏文来敷演,就有七八种也说不准。只是我也没看过全本,可惜可惜。”
他这厢只顾着自说自话,却不妨旁边谢极面孔已渐绷起。章回看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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