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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帝从朝上退下来时,蝉鸣声正盛。玉衡殿外的树木被园丁修剪得玲珑别致,苏桓却没有任何心情观赏。
年迈的近侍为他打开暗门,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他又心事重重地踱了出来。
他在屏风后站了一会儿,漠然命道:“今日朕去探望祖母,若太后、皇后相邀,只需告诉他们朕身在何处。”
果然,今上后脚刚走,便有皇后打发来的女官请陛下去花园小坐,得了口信,讪讪而回。
老人最怕严寒酷暑,太皇太后身体虚弱,用不得冰块,窗子也是紧闭的,檀香混着药味飘出来,盘绕在苏桓的心头。明心宫前高高的白玉石阶,他一步一步地踏上去,额上隐隐渗出汗,待到通报的宫女出来迎他,便是连个僵硬的微笑模样也做不出来。
太皇太后的头发已经全白了,疲惫地靠在软椅上,挥手让他坐下,仿佛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
苏桓双目低垂,开门见山道:“南齐盛氏手书,欲在玉牒上保留诸邑之名,定启的靖北王墓,他来保。”
太皇太后咳嗽一声,缓缓地说:“好了,我知道这件事。纵然他认我儿为岳丈,此外定然还有其他谋划,齐国人若蹿到大梁边境,危险自不必说。”
苏桓抬头直视她,吐出两字:“婆婆。”
“你不用愧疚,”沈菁放轻语气,“你是个好孩子,我心里清楚。就算你不应盛云沂,他也会派人潜入国界,此番手书仅仅是告知而已。今日竟会有人拿这个弄名堂……若不是我十年前不忍心将嫡亲孙女从族谱里划去……”她按了按眼睛,“此一时彼一时,罢了。现今容氏驻在山南隐而不发,或许就是要和我们谈条件。”
“我昨日应了他。”
太皇太后目光一颤,脸上显出痛色,半晌才低声道:“若是阿谨他还在……”
苏桓沉默。靖北王的名讳,宫中许多年没有人提了。
“现今暗卫守在你和乐妃身边,抽不出身离京,倒正中他下怀。盛云沂笃定我妇人之仁,舍不得你伯伯的坟冢。”太皇太后摇头,“狼子野心,比宇文氏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凄然望向窗外,眼角显露的皱纹分外细密,喃喃道:“叫我怎么放心那孩子。她这个年纪,父母不在身边,什么也不懂。”
苏桓闻言,心绪更是沉到谷底。他年幼时蒙那位小郡主搭救,才捡了条命回来,当初关系也是极好的。元德七年清河郡王把人带离梁宫,此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他出神的片刻,殿外忽地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直直冲着暖阁奔来。太皇太后拭去泪光,敛容端坐,宫人的身影闪现在屏风后。
“启禀陛下、太后,乐妃生了!”
啪嗒一声,凳子翻倒在地毯上。
苏桓霍然站起,一瞬间只觉得不可置信,胸中弥漫的喜悦几乎要冲昏头脑。他屏住呼吸,轻轻地问:
“是男孩还是女孩?”
那宫人喜上眉梢,“恭喜陛下,是个小皇子!太医说健康得很呢!”
他怔怔地立在原地,宫人以为今上激动得说不出话,笑道:“陛下去西宫看眼吧,太后和皇后殿下这会儿都在赶过去的路上了!”
那短暂的喜悦犹如山顶巨石滚落,重重地砸在心坎上,他整个人都震了震。
太皇太后已然撑着扶手起身,眉目浮出旧日威严:“带路,立刻去西宫。”她看了眼脸色苍白的苏桓,示意他跟上。
苏桓方才转醒,发觉自己出了满身冷汗,风一吹,手脚寒如冰快。
是个男孩。
他艰难地迈了一步,偏偏是个男孩。
*
苏回暖三天没有回宫,泡在太医院看脉案。药库查了个遍,只有那一味海朱砂失窃,而罪魁祸首在她回京前就神奇地死了。
司严在隽金坊的那个宅邸邪门得很,一家数口不剩一个,按理说右院判是越藩的人,盛伏羽既然放弃了他,要是斩草除根,怎么也得在司严和司樯死后不久就处理掉府里的仆从。现在时隔几个月闹得太医院不安生,不能不叫她猜想这又和南安有关。
她盯着桌面上铺开的几十张脉案,无心检查某位老大人的风寒是否有所好转,或是某位小姐是否为了躲避婚事故意装病,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单独取出的那个抽屉上。
里面装的当然是用来偷天换日的另一种药材,苏回暖托腮想了约莫半个时辰,还是没头绪。她隐隐觉得什么东西在脑海里一闪而过,就是抓不住。
用过公厨的午饭,她趴在桌上打了个盹,这几天特别困倦,连硬邦邦的桌面都能当成枕头,没打下帘子遮光居然还能睡着。她揉着发红的额角,一手随便摸了摸脉,当然是徒劳。要真中他下怀有了孩子,没道理这个时候就显出症状。
她瘫在椅子上连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就这么趴着,口渴了也懒得伸手拿茶壶,直到敲门声笃笃地撞击耳膜。
苏回暖痛苦不堪地高声道:“什么事?”
门外是她的便宜师兄,吊儿郎当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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