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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西席。”
太后点了点头,“你爹爹过世了,让你一人在外我不放心。还是五哥想得周到,往后就在宫里住下。请官家多留意,日后寻门良配风风光光嫁出去。女孩子家儿,总要有个靠得住的娘家,方不至于受人欺负。”言罢替她扶了扶髻上羊脂茉莉簪,“我儿今年十六了罢?你爹爹孝期也满三年了,宫外有没有如意的人?女大当嫁,没什么可害臊的。说出来着人去查一查,瞧瞧门户怎么样。若过得去,定下也无不可。”
果真和她设想的分毫不差,认过了亲就该谈论婚事了。但是说起那个如意的人,她心里不免凄怆。她在幼小时曾有个极其要好的玩伴,他叫云观,是北钺悯帝的嫡子。当今天下三分,北有钺,西有乌戎,绥国的国力一度最为强盛,西北两国迫于压力,不得不将皇子送入建安。一般质子不用嫡长,崇帝是个刁钻刻薄的人,偏要反其道而行。储君长于他国,十几年下来早就没了斗志,届时再回朝继位,不怕他掀起大浪花来。云观就是政治斗争下的牺牲品。
彼时两家府邸离得很近,一双小儿女来往频繁,吟诗和曲,投壶打马。云观于她来说,囊括了她对所有美好最质朴的向往。那个瘦长的身影,填塞满了她整个的少女时期。
云观其人,人如其名,天生就是立在云端上的人。他有大钺最高贵的血统,母家一门显贵,世无其二。她还记得他倚在树下为她簪花的笑脸,他说待他即位,一定派遣使者来绥国求亲,他要迎她入宫,让她做他的皇后。
可是谁也没料到,他回钺的第二年就惨死在禁庭,据说面目模煳,身首异处。她得知消息,哭了整整三天,崔竹筳说他的死其实不是意外,是有人蓄谋夺嫡。悯帝有二子,死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就是最大的受益者,如同高斐一样,登上皇位顺理成章。她痛失所爱,可惜鞭长莫及。好在她是个有耐心有运气的人,终让她等到这一天,使把力,也许就能为他报仇了。
钺已经不是二十年前的钺,如今强盛不容小觑。所以绥国要联姻,要送一个有封号的公主过去,这些都在她意料之中。她也没有必要再保持得体的微笑,他们接她进宫,之前一定早就查探过了,若不是有她和云观那一层,太后未必会认她。至于高斐力排众议,也不过是为这不甚可靠的亲情加重砝码罢了。言官为什么要反对?凭空变出个公主来,送到敌国以维系两国关系,不是天大的好事吗?
她低了头,微别过脸,“孃孃别问了,我是个没有福气的人。”
郭太后和高斐对看了一眼,和煦道:“怎么会呢!你回到孃孃身边,又有官家为你做主,还要怎样的福气?你有心事不妨和孃孃说,咱们至亲骨肉,大可不必避讳。”
她依旧摇头,“今天是好日子,女儿不想扫孃孃和官家的兴。来日方长,有了机会再说也不迟。”
太后哦了声,“也是,忙了一早上,该当歇一歇了。”转头吩咐内侍,“叫孙娘子来,领长公主去宴春阁。”又对她笑道,“那地方景致奇好,你且安顿下来。公主的册礼要略作准备,一切等加了封再议罢!”
殿外有位贴花钿、点面靥的宫妆丽人过来引路,秾华向太后及官家道了万福,便跟着出了慈福宫。
宴春阁在宫掖一角,阁旁有湖,湖中有湖心亭。孙娘子带她过花圃,往前一指笑道:“那是飞华亭,长公主闲来无事,去亭中观鱼是个好消遣。”
她含笑应了,孙娘子差人抬熏炉进来,熏罢了殿,客套两句便辞出去了。
日头渐高,站在檐下看鹂鸟在柳枝间穿梭,立久了有些晕眩。她踅身回殿内,舒袖在榻上躺下,兀自盘算起来——今天入夜太后应当会来,借着母女间叙旧亲近,必定有一番话要讲。其实她不耐烦这样的牵扯,早就遗忘的东西失而复得,并不值得欢欣雀跃。她抬臂遮住眉眼,指间盘弄一块玦,玦口压着掌心,嵌进肉里去也浑然不觉。心里只余下无边的空洞,令人窒息。
迷蒙间做了个梦,自己在光影错落的长廊上飞快奔跑,前面似乎有人在等她,也许是云观。她跑得气喘吁吁,渐渐近了,一个高挑的身影就在眼前。那人穿销金刺绣的绯色常服,领口端正衬着白纱中单,男人穿正红不显得俗媚,反倒有种高高在上的气度。
那是云观吧!是他吗?她高兴起来,扬声喊他的名字。恍惚又回到十来岁的时光,牵着他的衣袖说:“你终于回来了!咱们去抓蚂蚱吧,现在就去。”
可是他却把手抽了回去,以一种截然不同的冷漠姿态。她诧异抬头看,那是张陌生的脸,凶狠犷悍,眉间隐隐有怒意,原来不是云观!
她吓了一大跳,倒退好几步,想逃,被他揪住衣领拎了起来。她太渺小,落进他手里简直像个傀儡。领口勒得她喘不上气,她恐惧至极,慌忙去夺,推搡之间勐打个激灵醒过来,才发现满身冷汗淋漓,湿透了背上的中衣。
一个梦,让她萎靡不振好久。太后来的时候初掌灯,秾华坐在幽暗的帘幔后面,看她左顾右盼寻人,身后跟着两个手托红漆盘的宫婢。
她褪了鞋,*足走出来,轻轻叫了声孃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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