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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先生预备的。还是庶务长魏先生先到。他把方才总理吩咐他去办的事情都办妥了。他又对总理说他已买了两面新的国旗。总理说他不该买新的,费那么些钱,他说应当到估衣铺去搜罗。原来总理以为新的国旗可以到估衣铺去买。
二爷也到了。从他眉目的舒展可以知道他所得的消息是不坏的。他从袖里掏出几本书来,对费总理说:“国仁今晚要搭专车到保定去接司令,不能来了。他教我把这几本书带来给你看。他说此后要在社会上做事,非能背诵这里头的字句不成。这是新颁的《圣经》,一点一画也不许人改易的。”
他虽然说得如此郑重,总理却慢慢地取过来翻了几遍。他在无意中翻出“民生主义”几个字,不觉狂喜起来,对二爷说:“咱们民生工厂不就是民生主义么?”
“有理有理。咱们的见解原先就和中山先生一致呵!”二爷又对总理说国仁已把事情办妥,前途大概没有什么危险。总理把几本书也放在《孝经》、《治家格言》等书上头。也许客厅的那一个犄角就是他的图书馆!他没有别的地方藏书。
黄先生也到了,他对于总理所办的工厂十分赞美,总理也谦让了几句,还对他说他的工厂与民生主义的关系。黄先生越发佩服他是个当代的社会改良家兼大慈善家,更是总理的同志。他想他能与总理同席,是一桩非常荣幸可以记在参观日记上头、将来出版公布的事体。他自然也很羡慕总理的阔绰。心里想着,若不是财主,也做不了像他那样的慈善家。他心中最后的结论以为若不是财主,就没有做慈善家的资格。可不是!
女儿心
一
武昌竖起革命的旗帜已经一个多月了。在广州城里的驻防旗人个个都
心惊胆战,因为杀满洲人的谣言到处都可以听得见。这年的夏天,一个正要到任的将军又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被革命党炸死,所以在这满伏着革命党的城市,更显得人心惶惶。报章上传来消息都是民军胜利,“反正”的省份一天多过一天。本城的官僚多半预备挂冠归田;有些还能很骄傲地说:“腰间三尺带是我殉国之具。”商人也在观望着,把财产都保了险或移到安全的地方——香港或澳门。听说一两日间民军便要进城,住在城里的旗人
更吓得手足无措。他们真怕汉人屠杀他们。
在那些不幸的旗人中,有一个人,每天为他自己思维,却想不出一个
避免目前的大难的方法。他本是北京一个世袭一等轻车都尉,隶属正红旗
下,同时也曾中过举人;这时在镇粤将军衙门里办文书。他的身材很雄伟,
若不是颔下的大髯胡把他的年纪显出来,谁也看不出他是五十多岁的人,
那时已近黄昏,堂上的灯还没点着,太太旁边坐着三个从十一岁到十五六
来吧。”趾儿抽噎着走到眼前,依着母亲的膝下。母亲为她捋捋鬓额,给她
擦掉眼泪。
他捋着胡子,像理会孩子的哭已经表达了她的意思,不由得得意地说:“我说小姑娘是很聪明的,她有她的主意。”随即站起来又说:“我先到将军
衙门去,看看下午有什么消息,一会儿就回来。”他整一整衣服,就出门去
了。
风声越来越紧,到城里竖起革命旗的那天,果然秩序大乱,逃的逃,
躲的躲,抢的抢,该死的死。那位腰间带着三尺殉国之具的大吏也把行李收束得紧紧地,领着家小回到本乡去了。街上“杀尽满洲人”的声音,也摸不清是真的,还是市民高兴起来一时发出这得意的话。这里一家把大门严严地关起来,不管外头闹得多么凶,只安静地在堂上排起香案,两夫妇在正午时分穿起朝服向北叩了头,表告了满洲诸帝之灵,才退入内堂,把公服换下来。他想着他不能领兵出去和革命军对仗,已经辜负朝廷豢养之思,所以把他的官爵职位自己贬了,要用世仅资格报效这最后一次的忠诚。“他斟了一杯醇酒递给太太说:“太太请喝这一杯罢。”他自己也喝。两个男孩也喝了。趾儿只喝了一点。在前两天,太太把佣仆都打发回家,所以屋
里没有不相干的人。
两小时就在这醇酒应酬中度过去。他并没醉,太太和三个孩子已躺在
床上睡着了。他出了房门,到书房去,“从墙上取下一把宝剑,捧到香案
前,叩了头,再回到屋里,先把太太杀死,再杀两个孩子。一连杀了三个
人,满屋里的血腥、酒味把他刺激得像疯人一样。看见他养的一只狗正在
门边伏着,便顺手也给它一剑。跑到厨房去把一只猫和几只鸡也杀了。他
挥剑砍猫的时候,无意中把在灶边灶君龛外那盏点着的神灯挥到劈柴堆上
去,但他一点也不理会。正出了厨房门口,马圈里底马嘶了一声,他于是
又赶过去照马头一砍。马不晓得这是它尽节的时候,连踢带跳,用尽力量
来躲开他的剑。他一手揪住络头的绳子,一手尽管望马头上乱砍,至终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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