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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可怜的来望
转眼到了来年的春天,弟弟还在住院,家里依旧我一个人,每天放学回家给自己做过饭后,再去喂红柳、灰子,还有十几只鸡,没有了两头驴,我的活计似乎少了不少,但是来望还是每天赶着自家的驴,有时候还顺带赶上打柴爷家的牲畜去水沟里饮水,有时候我会帮他一起驱赶,多数时候都是他一人,打柴爷家的那头蒙古骡子,脾气不是很好,尤其怕汽车,很容易受惊,由于体格大,比较强壮,一旦受惊,很难控制,必须让它自个儿撒好了欢停下来,再去慢慢驱赶,有几次,我和来望围追堵截了好一会儿,才算把它驱了回来,我曾告诉过来望,以后再别赶这头蒙古青骡子了,来望总是说没事,这头骡子就是怕车,别的还都好,也不踢人,可能正是缘于这头骡子从不踢人的这一点吧,打柴爷和马铁匠都放心地把这头骡子交给来望,也正是由于所有人的粗心大意害了来望。
一天傍晚时分,暮色还没有合围,但是刚刚入春的天气依然寒气逼人,大地还没有解冻,家里就我一个人,十分的冷清,我就早早关好门窗,钻进来了热被窝,炕烧的很热,渐渐地,我就舒舒服服地睡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前院人声嘈杂,间或还有人的哭声,有男人有女人,我听不清是谁的哭声,因为狗也叫得厉害,我无法听清,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想穿好衣服出去看看,但是看着黑乎乎的窗外,我的胆量瞬间就没了,只好竖起耳朵仔细地听着。好久,这种嘈杂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息,忽然,我听到了几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是一个男人的哭声,我吓得急忙把头埋入被窝,我的心也猛烈地狂跳了起来,我的呼吸变得十分地急促,我从没有听过这样的哭声,即使在太奶的葬礼上,我也没有听过这样的哭声,那哭声仿佛要劈开黑夜,劈开冰冻的大地,冰冷、直接,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吐出来,群狗也跟着狂吠,一时,世界仿佛被震颤了一般,乱哄哄一片。
好久,我才将头慢慢地从被窝里探出来,嘈杂声还在,只是没有了刚才那样的让人毛骨悚然,我的心也慢慢地停止了狂跳,渐渐的,伴着这些嘈杂声和群狗的狂吠声又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天已放亮,比起平时,这个时辰上学是有些晚了,我在心里有些埋怨来望没有来叫我,以往都是他叫我,如果我起的早一些,我就会去前院喊他,总之,我们一直都是结伴去上学,而且我们一直都是同桌,来望的学习是没有我好,也没有我聪明,但是要比别的同学好很多,因为他很踏实、勤奋,此外,他的性格随和、安静,也乐于助人,所以很受大家喜爱。
路过前院的时候,我只是匆匆地瞥了一眼,看着东方漫天绯红的彩霞,我知道晚了,来望肯定走了,所以我就一路小跑地向学校跑去,当我跑出很远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昨晚的事,急忙刹住脚步,回头向前院望去,阳光已照在了前院的山头,距离太远了,我并不能看清前院有什么变化,觉得还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不同,于是,我又加快脚步向学校奔去,但是心里一直在想着昨晚的事,满腹狐疑。
当我气喘吁吁地到了学校,学生早已到齐了,晨读已经开始,只是刘老师和大菊花老师还没有来,我心存侥幸地快步走进了教室,同学们忽然都抬起眼来看我,那眼光里充满询问的神情,仿佛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我脸上又没贴花,也没写字,在我的脸上你们读不到课文,”我一边放下书包,一边大声说,我一向都不是省油的灯,这是别人对我的评价,我也认可,反正,我是谁都不怕,再加上我的学习成绩在全校每次都是最高分,三年来无人能超过,老师又让我当起了班长,老师不在的时候负责管理他们,“你们继续读,一会儿我要检查。”
这时,我惊讶地发现,来望没有来,我掏出书本,心不在焉地读了几句,就回头问我身后的乔喜梅。
“来望怎么没有来,昨晚前院是怎么了?”
乔喜梅和乐根对视了一眼,然后又默不作声地低下头。
“怎么了?”我更加着急,“你们倒是说话呀!”
乐根捅了捅乔喜梅。
“你说呀!”我把目光转向了乐根。
“来望摔死了!”坐在我前排的王军团回过头对我说。
“什么?”我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来望摔死了,你还不知道吧!”王军团又说了一次。
“你信不信我抽你,别以为你是供销社主任的娃,我照样敢抽你。”我说着就站起了身。
“嗨,好心给你说,你还要打人。”王军团说着就转回了身。
乔喜梅拉了拉我的后襟,小声对我说:
“是真的。”
我霍地转身直视着她,等待着她继续说下去。
“来望昨晚死了,让打柴爷的骡子摔死了。”
瞬间,我觉得天旋地转,乔喜梅后面的话我一句都再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我不知道这是读书声,还是来自我耳际那些遥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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