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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言,陈颖把那宣纸画带回皇城与陈玉和彻夜研究都没有研究出什么门道来,于是,只好借了卫敕的手又送进宫去。昭和帝端坐在钟粹殿,给九足双耳黑石小鼎中添了些蜜罗香的香料,待那香烟氤氲而起的时候,方才展开了那封了金丝绒套,盖了各地官府官印的宣纸画。
据传言,那夜的昭和帝,对着空白的宣纸沉思了良久。
有人猜近来心情一直不算太好的昭和帝会迁怒于宁珂,至少也得判一个罔视宫规,罚俸禄三年。
然而,昭和帝只是沉思在桌边,雕花窗棂遮住了那空白的宣纸,在灌了松油的攒花宫灯的照映下,倒显得昭和帝唇角有了一丝空廖而寂寞的笑意。
……
昭和二十九的春天,是一个注定多事的春天。
秋冬所酝酿的纷乱风云迭起,制造衙门重新交由林江监管,杜氏流落至江南的杜禾却好似交了好运般,一路青云直上,在位江南知府期间,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
上亥知州孙义允因暗中勾连山匪,谎报海寇,甚至还运送有毒的粮草到前方战线,若非宁珂及时发现,力挽狂澜,必会惹起一场滔天大祸。南疆宵小愈发张狂,若是北周国内四分五裂,难保不会为历史添上一笔嘲讽。
宁珂邸报飞报:孙义允拒捕,失手伤之,重病不愈,新的知州当从昭和帝门生中选取一名。另,重设海道,新立胥曹司。
自此,财政、军政与文政三足鼎立,互相牵制,倒也成一种新政体系。
上亥事毕,听闻容楚结束了玉峰关的战事也正赶往江南,宁珂抱起多日不见的星轨,踏上回江南的船只。
笑意沉潜中却自带了无言的期盼,一别几日,却好似已别三秋,想着大约他在战事的历练中愈发英气逼人,想着,终于可以携手一起踏上回皇城的路。
然而刚在码头上站定,忽然有人策马狂奔而来,待看到宁珂,慌张之中自马背滚落,不曾顾忌身旁来来往往行人的注视,“啪”的一声跪在宁珂面前,打着颤道,“宁大人……林大人被黄陵裹枷解送回皇城,朝夕不保!”
……
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然而疾驰夜色中的宁珂,却感受不到上亥的夜雨有丝毫的暖意。全身都仿佛坠在了冰窖之中,牙关打着颤,手臂清冷而毫无知觉,就连发丝,也冻在了雨丝之中。
马鞭仰起,再落下,频率极快,带着水珠连绵成一片光影,然而宁珂却还是觉得慢,太慢。
风声和雨声自耳边呼啸而过,宁珂却恍然不觉,只听得到那自称是林府守门人的哀切相告,“皇城有人密告林大人叛国通敌、暗建地宫,前几日刚被黄陵裹枷解送皇城,只怕惊变就在朝夕之间,林大人性命难保!”
六天。
上亥、江淮道、冶州、涿州……六地接连而过,两侧的树只余一片连绵的影,无数人曾见有人白衣红袍风驰电掣而过,极快的速度,只来得及看到卷尘而过后,一路斑斑点点的血迹。
终到皇城门外的松林前。
积压在骨子里的无限疲倦稍稍放松了些,然而那马却不减速度的超前奔着,然前方却鬼魅般的围出一群人,猛地用力拉直绊马索,再无半点力气的宁珂便毫不意外的甩了出去。
一个踉跄后便又站了起来,抽出怀中的刀支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子朝皇城的方向走,虽一瘸一拐,但速度不减。
身后那些拦下宁珂马的人怔怔的看着那个挣扎前行的女子,白衣红袍都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了灰蒙蒙的感觉,狼狈不堪。看她没了马,脚下的步子踉跄,努力的用刀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以一种古怪可笑却又让人心酸的姿态,挣扎前行。
那领头人心里左右为难一番,终是快步过去,面对宁珂跪下,“如歌……迟了……”
……
皇城六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足以摧毁任何一个人对于所谓美好的眷恋。
六日前。
沈觉深夜被召钟粹殿,昭和帝夜梦白虎,又梦白虎被锦鲤所伤,忐忑难安。沈觉解了梦自钟粹殿出来,却并未回自己的右相府,而是径直去了燕王府邸。
一封自上亥而来的密信,信上只有短短数字,然而近一周来,沈觉却看了又看。
“主上踌躇,先生可自决之。”
五日前。
林江被快马解押回了皇城。
沈觉第二次进钟粹殿,没有人知道沈觉和昭和帝谈了些什么。
所谈之细密,就连卫敕,也不曾得知。
四日前。
林江被押往大理寺,太子容瑄趁夜而往,驱散了所有狱卒,说是奉了昭和帝圣令秘密审讯。
后半夜,裂盏之声清晰传出,容瑄脸色不善,匆匆离去。
三日前。
容瑄进钟粹殿,后奉密旨,将林江押往东平门。
斩首示众。
据说,即便是被处以重型,林江也未曾说出地宫的地图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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