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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晨,天光明朗,解忧将书案移入廊下,就着暖风细细捡掇顺序错乱的残简。
解忧拈起存字最多的那枚竹片,上面残缺的篆字已被医沉重新描过,工工整整。
“天下之道不可不闻也,万物之本不可不察也,阴阳之化不可不知也。”
这句话应当便是此卷竹书的起始,朱红的丝缎在这一根简上系牢,交错着缠绕上之后几片姜黄色的简牍,连成一串的竹书平整地铺展开来。
“……以半夏……?”
解忧对着一枚断简皱眉,上面脱漏的字实在过多。
沉吟了一会儿,她取过一枚崭新的竹简,朱笔轻轻点上,写下“半夏”二字,凭借自己所知,将断简补全。
“五月半夏生,盖当夏之半也,故名曰半夏。古人以半夏已咳疾。”
搁下笔,又捡起另一枚手掌长短的牍片,上面只四个字,一个字还模糊不清。
“……蒿已……蚖……也?”解忧扶额,蚖似是一种微小的昆虫,生活于潮湿林地之间,并非寄生虫一类,至于“蒿”,是指可以驱虫的艾蒿么?
熊心自院落另一侧走来时,看到的便是紧紧蹙眉的解忧。
他不觉立住了脚,定定看着那端坐案前端详断简的少女,她的一只小手轻轻搭在朱笔上,另一只手支着额角,黛眉轻蹙,面上说不尽的纠结之色,看起来十分可爱。
忽地,解忧勾唇淡笑,如同桃花甫绽笑春风。
熊心也不禁勾起一丝笑意。
“……心?”解忧意识到有人在看她,抬眸瞥一瞥,收了笑意,“心有何事?”
“医忧。”熊心敏感地觉到,她似乎比昨日多了几分疏远。
方才想说的事情一下子噎在喉中,不知从何开口,讪讪走近几步,目光扫过案上的断简,“忧何以巧笑也?”
解忧将手中一片断简交与他,上面一列小字,“……已骨瘤也。兔白可以为裘也。”
说的内容是,某一种东西可以治愈骨瘤,而兔的毛皮可以制成皮裘。
在满是艰涩的文字中忽然发觉这么一句简明朴素的话,也难怪解忧会笑得这么高兴。
“医忧……”熊心将简牍小心放回长案上,沉吟了一会儿,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忧可否……相助……?”
“……何事?”解忧愣怔了一下,搭在朱笔上的小手缓缓笼回袖中,身子坐正,不觉展现出一种全神戒备的状态。
昨夜景玄走后,医沉告诫她不要随意涉足此事,而她自己也不愿意过多牵扯进去——她只想安安静静将这一份断简整理清楚,注解之后,寻个机会将它交给夏无且。
夏无且应当还记得当年那个年少的医者,这一份书简又于他有利无害,念在曾有一面之缘,夏无且定会为她将这一份简牍推行天下。
“心。”解忧抬起头,半边面颊上晴光流动,她的唇轻轻开阖,似乎接喋的鱼,“忧一介医者,混迹山泽之间,何德可为子助益?”
极其委婉含蓄的,但她还是拒绝了,甚至不愿意听一听究竟是怎样的请求。
熊心愣怔了一会儿,千思万想噎在口中,好容易放下的自尊似在嘲弄自己,让他愈加抬不起头。
良久,埋下头苦笑,“如此,心告辞。”
“抱歉。”解忧望着他走远的瘦削背影,眸子微掩,毛羽一般的睫遮出几道细碎的阴影,飘忽不定。
如果他不是那个史册所载的人,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落难人,她真的希望帮上一帮。
但他偏偏就是那样一人,而她,早已决意今生全生避害,不将自己陷于无谓的险地——为人两肋插刀的事情,她绝不会做。
熊心挪回暗室,门缓缓阖上,掩住了外间最后一缕天光。
“公子……”低哑的声音从幽黑一片中漫出,接着响起一片衣袂“窸窣”之声。
熊心快步上前,按住了正要起身的人,和声劝慰,“卫矛,汝伤势沉重,医者曾嘱,勿随意行动。”
“公子往见医者?”卫矛的声音更哑,仿佛沙砾相互摩挲。
“……尚未也。”熊心顿了一顿,觉得瞒着他也不好,舒了口气,沉声叹息,“医忧不愿相助。”
卫矛也沉吟起来,“以公子所言,此处为楚贵族隐匿处,其人图谋复国,必挟公子而发号施令,与其受制于人,不若逃去。”
虽然需要借力,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如今是他们最困顿的时候,见过熊心现在落魄的模样,哪有人真会心服口服,这样一来,只能沦为一个傀儡,还不如逃离此处,缓缓图谋。
熊心点头,他的意思也是如此。
他能察觉到解忧待他的善意,希冀解忧助他逃离九嶷。
不想解忧还未等他说出祈求之言,便淡淡婉拒了。
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低声下气求人的事情,他一点也不想做。
“公子早决,万勿错失良机!”卫矛见他不语,有些着急,声音愈哑,呛咳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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