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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衲知道。”
“官府从不会平白无故地抓人,既然抓了何心隐,就一定是何心隐触犯刑条。”
“他触犯什么刑条?”
“这个嘛,待我问过抚台陈瑞大人,再转告老和尚,你看如何?”
无可长吁一口气,说道:“金学台,你也不用绕弯子了,老衲刚从抚台衙门来,陈瑞大人让老衲前来找你。”
“陈大人让你来的,他怎么说?”
“他说,何心隐人关在抚衙大牢里,但他犯的是学案,谳审由你金学台负责。”
“陈瑞这个老滑头,遇事就推卸责任。”金学曾心里头骂了一句,嘴上却道:“陈大人说的不差,何心隐犯的是学案。”
“犯了什么学案?”
“他利用各地书院的讲堂,大肆鼓吹无父无君的歪理邪说,言辞间每每辱骂朝廷,讥刺当道政要。他的所作所为,比照《大明律》条例,叫蛊惑人心聚众滋事,犯此条者,重者可以大辟,轻者也得流徙口外。”
金学曾对何心隐一番严厉的谴责,让无可禅师听了很不舒服,他想到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话,但他不想与金学曾争辩,只以息事宁人的口吻说道:
“何心隐毕竟名满天下,惩处他可能后患无穷,金大人何必一定要做恶人呢?”
金学曾笑着问:“承教老和尚,这事该如何处置?”
“老衲是出家之人,怎敢给学台大人出主意。”
“常言道当局者迷,你是局外人,兴许看得更清楚。”
见金学曾似有诚意,无可想了想说道:“何心隐在湖北讲学,的确风声太大。学台大人抓起何心隐来,原也是要保一省学问的平安。其实,保平安也不一定要抓人。你把何心隐请来吃一顿酒,然后礼送出境,这样两得其便,岂不更好?”
金学曾听罢脑袋一摇,仍旧笑道:“老和尚这番教诲,下官实难从命。”
“为何?”
无可取下胸前挂着的佛珠,拿在手上捻动起来。金学曾实不忍伤害这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但法不容情,他继续言道:
“何心隐近几年主要在湖北讲学,我若礼送出境,岂不是以邻为壑。”
“依学台大人之见,何心隐一定要在湖北谳审?”
“是的。”
无可捻动佛珠的节奏快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又疑惑地问:
“听说首辅张先生回江陵葬父,何心隐也曾去了太晖山,在首辅面前言语有些孟浪,荆州知府据此把何心隐抓了起来,却被首辅放掉了,可有此事?”
“有。”
“首辅都不肯抓的人,你这个学台大人为何甘冒天下之大不韪呢?”
“老和尚这话算是问到了点子上。”金学曾将正在摇着的折扇收起来朝手心一捣,慷慨言道,“首辅柄一国之政,管的是官。周天子创一国之制,是陛下管三公,三公管百官,百官管万民。当今皇上,只需管好两个人,一个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另一个就是首辅张先生。冯保须得替皇上管好内廷二十四监局,而首辅要管的却是天下文武百官。边境不宁匪患猖獗,首辅不可能自己提兵打仗,他只需对总兵都督布置战略发号施令;江淮泛滥河堤溃口,首辅不可能亲往堵塞,他只能拿治河总督是问;某省遭受天灾人祸,首辅亦不能亲自前往赈济,他只能指令该省官员安抚百姓敉宁地方;若官员玩忽职守,首辅则通过风宪官纠察之。总之是有多少方面的国事,就有多少方面的官员。若每个官员都能各负其责各尽其职,则一国之政事就风调雨顺,反之必定国事蜩螗。首辅的职责是选贤任能,制定大政方针。我们这些执事的官员,则是竭心尽力将大政方针付诸实施。具体到我这个学官,要管的事情就是学校与乡试,为朝廷管好一省之学政。下官年初上任,经过几个月的明察暗访,已确切得出结论,何心隐是本省学政方面的害群之马。首辅让荆州知府吴熙放掉何心隐,是因为吴熙抓捕何心隐的理由不当。吴熙认为何心隐在太晖山冒犯了首辅,故下令将他逮捕,吴熙如此做,岂不是陷首辅于不仁不义之中?首辅对这种滥用权力的行为,一贯切齿痛恨,所以把吴熙申斥一番要他放人。我这次抓捕何心隐,却是因为他宣扬异端扰乱学政。同样是抓,理由却完全不一样。我是正当行使公务,履行学官职责。不知下官这一番话,老和尚能否体谅。”
金学曾条分缕析,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剖析明白,无可禅师听了半晌默不作声。他本怀揣希望而来,如今却碰了个硬钉子,心情的焦灼与沮丧可想而知。以金学曾敢作敢为的秉性,他知道再说下去——哪怕再说它十箩筐好话也没有一点儿用处,只得长叹一声,念一声“阿弥陀佛”,遂起身告辞。金学曾把他送到门口,颇为负疚地说:
“老和尚,下官知道您与何心隐是多年的至交,而且,你们两个年轻时都与首辅交情不薄。特别是你,与首辅曾是总角之交。但在这件事情上,下官不能废朝廷大法而徇私情。这一点,务必请老和尚谅解。”
无可禅师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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