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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到了寒冬腊月,正值三九天。一连几天的大雪,北京城变成玉砌银装的世界。这季节天道短,酉时才过,天色就已黑尽,街上走着的人都打起了灯笼。张居正的官轿这会儿刚抬出皇城东角门。因几位地方官的补缺,他与现任吏部尚书张瀚多议了一会儿事,故出来晚了。这时候街上行人寥寥,天上地上到处都是打旋儿的雪花,轿板上虽然垫了厚厚的毛毡,张居正依然感到脚底下生冷。他搓了搓手,忽然若有所思,拿起脚跟前的小木槌,把轿前的挡板敲了敲。当下就听得轿外有人禀道:
“大人有何吩咐?”
这是护卫班头李可的声音。张居正把紧掩着的轿帘掀了一个角儿,立刻,刺骨的寒气刷得面颊生痛。张居正用手掩着嘴,令道:
“你派人通知五城兵马司,今夜里多派人上街巡逻,碰到无家可归的流浪乞丐,要尽可能安排收留,不要让这些人冻死在大街上。”
“是。”
李可领命。张居正放下轿帘,厚重的寒气让他呛咳了几声。此刻,他的心情非常不好——不是因为这恶劣的鬼天气,而是为下午碰到的一件事。
在与张瀚会揖议事之前,他先召见了六科廊的一位户科给事中。此人叫孟无忧,是前年京察从陕西一个知县的任上升膺现职的。日前,孟无忧曾就马政之弊给皇上写了一份奏章。其中阐述的问题引起了张居正的兴趣,于是派人把孟无忧叫来内阁当面询问。交谈中,张居正发现孟无忧对历朝的马政利弊研究得极透,心里头对他已产生了几分好感,便极有分寸地表扬了几句。孟无忧听了眉开眼笑,趁机说道:
“多谢首辅大人栽培,无论于公于私,我孟无忧都会惟首辅大人马首是瞻。”
一听这话有些不着调,张居正怔怔地瞟了孟无忧一眼,问道:“什么于公于私?”
孟无忧扭捏一番,不好意思地回答:“我与首辅大人的表弟,不,是首辅大人的管家游七,算是手足至亲。”
“你与游七是亲戚?”张居正嗤地一笑,摇着头说道,“他的所有亲戚都在江陵,没有一个我不知道的,你是他哪门子亲戚?”
“姻亲。”孟无忧答。
“游七老婆也是江陵人,姓王,并不姓孟呀。”
“他今年讨了二房。”
“啊,这么说,你是……”
“游七的二房是我妹妹。”
孟无忧话音刚落,张居正心中一股无名火顿时蹿起三丈高,但在孟无忧面前不好发作,他只轻描淡写问了一句:
“你叫什么?”
“孟无忧。”
“唔,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去吧。”
孟无忧一出值房,张瀚就到了,张居正一门心思与他研究候补官员人选,便暂且搁下这恼怒。如今坐在轿子里又想起那个孟无忧,心里头的无名火顿时又续了起来。
却说张居正自当了首辅之后,对家里人连同远亲近戚都管束极严,绝不允许眼前有什么人以他的名义在官场上攀援接纳。去年曾发生一件事情,有人诡称是他表弟在江南的南京扬州一带行骗,居然还屡屡得手。一些地方官吏争相巴结,破费了不少银两,连应天府尹也被他诳了。除了盛宴招待,还送给他丰厚的川资。若不是府尹大人写信给张居正“表功”,张居正还蒙在鼓里。尽管张居正接信后立即指示刑部移文应天府捉拿这个巨骗,但毕竟贼过关门,至今也没找到下落。通过这件事,张居正对身边的人更增加了戒慎之心。官场险恶,他真的害怕家人给他捅出什么娄子来。
雪越下越大,一团团打在轿顶上簌簌作响,幸好已近府邸。在轿厅里落了轿,游七一如平常亲自打开轿门恭迎。张居正白了他一眼,也不同他打招呼,竟自负手走到后堂换衣服去了。家里头烧了地龙暖和,张居正除了冠服,换了一袭轻薄的丝绵道袍,去膳堂用过晚餐后,又来到前院的客堂。不但他来,连他的夫人顾氏也跟着来了。此时,大学士府中所有稍有头脸的仆役大约有二三十人都被叫到客堂,大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那里交头接耳妄自猜测。张氏夫妇一入厅堂,这一林雀子顿时都哑了嗓儿悄没声息,看着主人落座,他们垂手侍立,一个个呆着脸痴呵呵的。
“游七!”张居正喊了一声。
“小的在。”
游七从人堆里走了出来,打从张居正一下轿,他就看出势头不好。往常要教训哪个仆役,张居正事先都会让他知道,今儿个连他也不知会,游七便揣度这事儿与自己有干系,心里头已是十二分的紧张。
张居正审视着他一向倚重的这位大管家,口气严厉地问道:“你近来做了些什么?”
游七尽量掩饰内心的慌乱,佯笑着答:“小的所做之事,每日都向老爷禀告了。”
“没有瞒我的事?”
“没……有。”
游七闪烁其词。这一年多来,在徐爵等人的调教唆使下,游七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谨小慎微的游七了。他二十年前就给自己取了个雅致的别号楚滨先生,却是一直不曾叫响,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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