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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朦胧的记忆中,为什么浮动着斯库菲这个长着叭喇狗嘴脸的胖男人,而不是别人的身影呢?或许因为那套白西装。一个鲜明的斑点,如同拧开收音机的旋钮,在轻微的爆烈声和所有的干扰噪声中,突然响起乐队演奏的乐曲或一条嗓子清脆的音色……
我回忆起这套西装在楼梯上构成的明亮斑点,以及圆头手杖在梯级上有规则的、低沉的敲击声。他在每层楼梯平台都停下。我上楼去德妮丝的套房时,数次与他交错而过。我准确地回想起黄铜楼梯扶手、浅灰褐色墙、每套房的双重深色木门,各层楼通宵点着的小支光电灯,以及从黑暗中出现的那张脸,叭喇狗的那种温柔而忧伤的眼神……我甚至相信他经过时同我打过招唿。
罗马街和巴蒂尼奥尔林荫大道的拐角有家咖啡馆。夏天,人行道上设立露天座,我坐在其中的一张桌边。这是晚上。我在等德妮丝。夕阳的余晖滞留在铁道边,罗马街另一侧汽车修理厂的正面墙和彩绘大玻璃窗上……
突然,我瞥见他穿过林荫大道。
他身穿那套白西装,右手拄着圆头手杖。走路稍微有些跛。他朝克利希广场走远了,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土堤树下这个僵直的白色身影。它愈来愈小,愈来愈小,终于消失了。于是,我喝了一口掺水薄荷酒,寻思着他去那边做什么。他去赴哪个约会呢?
德妮丝经常迟到,她有工作。现在,由于这个沿林荫大道愈走愈远的白色身影,我想起了一切。她在拉博埃西街一家妇女时装店工作,经营者是位头发金黄、身材颀长的家伙,后来大家常常议论他,当时他刚开业。我记得他的名字:雅克,如果我有耐心,一定会在于特办公室的旧版《社交人名录》中找到他的姓名……
她来这家咖啡馆露天座找我时,夜幕已经降临,但我对此并不介意,而那杯掺水薄荷酒让我可以待很久。我宁可在露天座,也不愿在附近德妮丝那套小房间里等待。他像通常一样穿过林荫大道。他的西装似乎发出磷光。有天晚上,德妮丝和他在土堤树下交谈了几句。这套白得耀眼的西装,这张叭喇狗的茶褐色面孔,电火花般绿色的树叶,有一股夏季的、非现实的情调。
与他方向相反,我和德妮丝沿着库塞尔林荫大道漫步。这时的巴黎和这位斯库菲发出磷光的西装一样带着夏季的、非现实的情调。我们在夜色中游来荡去,经过蒙索公园栅栏前时,空气中弥漫着女贞树的香气。车辆极少。红绿灯白白地点亮,两种颜色交替发出的信号与棕榈叶的摇摆一样柔和,一样有规律。
几乎在奥什大街尽头,左边,不到星形广场,原属巴西尔·扎哈罗夫爵士的公馆二楼的大窗户一直亮着。后来——也许在同一时期——我常常登上这座公馆的二楼:一些办公室,办公室里总有很多人。一群群人在交谈,另一些人在兴奋地打电话。你来我往,人流不断。这些人连大衣也不脱。为什么过去的某些事像照片一样准确地浮现在眼前呢?
我们在维克多·雨果大街那边的一家巴斯克餐馆吃晚饭。昨晚,我试图找到它,但没有成功,尽管我在整个街区找了一遍。它位于两条十分静谧的街的拐角,餐馆前有露天座,摆放着几大盆青翠的草木,挂着红绿二色的大篷帘。人很多。我听见嗡嗡的交谈声,酒杯的叮当声;我看到餐馆内桃花心木的酒吧台,上方一幅长壁画,描绘银色海岸的景色。我还记得某些人的面孔。金黄头发、高挑个儿的家伙,德妮丝在他位于拉博埃西街的店里工作,他来到我们桌边小坐片刻。一位留唇髭、棕色头发的男人,一位棕红色头发的女子,另外一位头发金黄卷曲、笑个不停的男人,可惜我无法给这些面孔安上名字……一名秃脑门的酒吧侍者调制只有他知道诀窍的鸡尾酒。只要重新找到鸡尾酒的名字——它也是餐馆的名字——就能唤起其他的回忆,但用什么办法呢?昨晚,我走遍了这些街道,我知道它们和从前一模一样,但我认不出来了。一栋栋楼房没有改变,人行道的宽度也没有改变,但当年的灯光不一样,空气中飘荡着别的东西……
我们从同一条路回来。我们常去看电影,在本街区的一间放映厅,我在勒维广场找到了它:皇家维利耶影院。使我认出该地点的,是广场及其长椅、海报柱和树木,而远远不是影院的外观。
倘若我记得我们看过的影片,就能准确地确定年代了,但是这些影片只给我留下一些模煳的图像:一架雪橇在雪中滑行;一名身穿无尾长礼服的男子走进大型客轮的船舱;一扇落地窗后有些翩翩起舞的身影……
我们重返罗马街。昨晚,我沿这条街一直走到97号,看到栅栏、铁道和铁道另一侧的“迪博奈”广告,我相信我的焦虑感和当年是一模一样的。广告占了一幢楼的整整一面墙,从那时起肯定褪了颜色。
在99号,芝加哥旅馆已不叫芝加哥旅馆,但接待处的人谁也无法告诉我它何时改了名字。这事毫不重要……
97号是幢宽大的楼房。倘若斯库菲住六楼,德妮丝的套房就在下面一层,在五楼。在楼的左侧还是右侧?楼的正面每层至少有十二扇窗户,所以每层大概有两三套房子。我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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