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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姑娘不好,你就该来早些来知会我,就算夜了,我不能做主,也能禀了太太,请她定夺。这一脑门子的汗,好在额头不烫,否则还不烧出个好歹来?”
“姑娘不让喊人!我......我也是没法。守了半夜,眼也没敢合,就见着姑娘一直睡不安稳,嘴里说着胡话,这才没法,赶紧遣了人去叫妈妈。”
兰溪犹自挣扎在凌乱的梦境之中,忽而,是自己穿着大红遍地金的裙子在妆台前描眉的样子;忽而又是太后跟前的元公公捧着摆着精雕的鎏金酒壶与酒杯的金漆托盘,端到她跟前时的情景;再一转眼,她已经颤抖着手,捧起了酒杯,好几次,几乎将杯里的酒洒了出来,仰头一口饮尽断肠酒,肺腑烧灼,分筋错骨般的剧痛,面容因疼痛而显得扭曲、狰狞。她正痛得痉挛时,耳边便忽远忽近响起两把刻意压低,但仍觉熟悉万分的嗓音。
“唉!姑娘性子恁得很,你也是拗不过她!”上了年纪的嗓音略略沉吟着叹了一声,兰溪却胡乱想着,奶娘这一遇事儿就不由自主唤她“姑娘”的习惯还是不改,只是枕月今日怎么也跟着糊涂了?她可是早在她嫁了的翌日,便改了称呼的,今日怎的又换回姑娘了?
“妈妈,现在怎么办?姑娘虽然没烧,却是一直说着胡话,怕是魇着了,你看要不要禀了太太?”
“这还有一会儿才天亮,太太身子不好,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惊动了。我搅了帕子,给姑娘敷敷额头,若能见好那倒万幸,若是不成,再禀了太太不迟!”
哗啦啦的水声过后,额头被一抹冰凉所敷,兰溪舒服得想要叹息。可下一瞬间,却陡然如同醍醐灌顶般一个激灵。
太太?太太?王氏?一种铭刻进了骨子当中的戒备与惊惧流窜过四肢百骸,她倏然双目大睁,自绣着百花穿蝶的锦褥上弹坐而起。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小心翼翼地将她环住,像怕吓着她似的,轻声细语着问道。
兰溪抬眼便瞧见近旁半坐在床沿,将她搂在怀里的正是个三十如许的妇人。身上披了一件秋香色的八宝纹湖绸褙子,用一根素银镶玉的梅花簪子将头发随意挽了个纂儿,显见是仓促间起身,鹅蛋脸,眉眼柔和,略带担忧地望着她,目光中满是柔和与关切,这可不就是她最为亲近的奶娘董妈妈?
“奶娘——”兰溪展笑,刚唤落口,便陡然惊觉不对。不久之前分别之时,奶娘因日日关切她的处境,殚精竭虑,两鬓早已因操劳染上霜白,怎的,却又年轻了这么许多?狐疑的当下,余光瞥见旁边也是一脸关切地看着她,还有些不安地轻咬下唇,不过十一二岁模样的枕月,心头“咯噔”一声。
难道......这不是做梦?都是真的?她真的不过九岁?
那之前经历的那些呢?那完整清晰的记忆,那让她从不知世事的少女变为一个在深宅内院当中心机算计的妇人而一日日度过的时间,遇过的人,经过的事,包括那一场栩栩如生的鸩杀,难道都只是一场噩梦吗?兰溪突然不知道自己是刚从噩梦中醒来,还是堕入了真正的噩梦之中。
董妈妈瞧见兰溪的脸色变得怔忪苍白,眼中忧色渐浓,嘴角却牵起,若无其事笑道,“可是有哪里不舒服?还是做梦魇着了?”
兰溪只觉得脑中思绪缠绕不清,但她与奶娘朝夕相处的二十多年,她佯装若无其事的********,哪怕装得再像,又怎么可能瞒得过自己的眼睛?知道让奶娘担心了,兰溪只觉得心头一堵,似乎她这一生,总在让奶娘担心!
“奶娘——”她握住董妈妈的手,触手果真比记忆中细滑了些,想来,那双手的苍老与粗糙,除去岁月的痕迹,也有几分是因她吧?这般想着,兰溪的心又暖了两分,只是却伴随着些许难以描述的酸楚。“我做了个不太好的梦,有些吓着了,这会儿还觉得乏得很!”
“离天亮还有些时辰呢,那就再睡会儿!”董妈妈蹙眉,心疼道,扶了她躺下,然后转头对枕月吩咐道,“前年太太在相国寺求的那块儿牌子你不是收起来了吗?寻了出来,给姑娘戴上!”
枕月诶了一声,连忙取了钥匙,开了妆台上一个三层的紫檀木镶螺钿的百宝妆盒,自底层取出一个黑底八宝螺钿匣子,在里面翻找了片刻,最终拿了一个牌子走回床边。那是在相国寺开过光的桃木平安牌,刻了竹报平安,背面则是她的生辰八字,是前年三太太傅氏自相国寺求来的,这会儿用来压惊却是再好不过。
兰溪知道奶娘的心思,便也不做声,由着枕月麻利地取了条早就打好的石青色络子,将那平安牌挂在她脖子上,又掖在衣襟中妥帖地放好,便一脸疲惫地合上了眼。
董妈妈和枕月瞧罢,低声商量了两句,两人谁也没走,只是枕月歇在了脚踏上,董妈妈歪在了矮榻上,便都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帐子内的光线很暗,兰溪呼吸清浅,像是睡着了一般的均匀,眼睛却是睁着,了无睡意。
看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真的还在真武二十二年,真的还是九岁,那场噩梦中的一切都还未来得及发生。只是那真的是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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